东虞珠冷冷立于一旁,虽是华衣矜贵,却到底因为凌乱而少了些悠然气度,世子殿下向来注重自身仪容,此刻却也毫无心思打理。
他只是望着榻上女子过分孱弱的姿态,怔怔出神,满眼都是那张痛苦苍白的脸。
在他眼里的烈霏奴从来都是理智而强大的,就算是受了伤,她也会一声不吭,不管那有多疼。
可是刚才,就在一刻钟前,那眉角挂着霜雪的的女子终于破开她坚冰似的外壳,露出了最脆弱敏感的一面,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还有因为疼痛,眼底溢出控制不住的泪水。
他知道,那不是因为疼,只是身体受不了过分的疼痛,而流出的生理性的眼泪。
东虞珠终于等到心上人的投怀送抱,却不是因为对方的爱意。
脖颈上的抓痕微痛,他只是低声呢喃。“我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任由她的性子来。”
他明知她性格那般刚强,他明知她走的路那么危险,却还一步一步退让,他以为自己能在她背后作强有力的护盾,可是——
他看着她痛苦,无能为力。
东虞珠闭上眼睛,漆黑的羽睫如雨打蝶翅,颤抖不已。
烈霏奴永远不是会将痛喊出来的人,即便那痛疼的钻心,痛的叫人发狂,她也只是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隐在黑暗的角落里,不让任何人发现。
他错的离谱,错在太自信。
他就该不管不顾的将这个人带回去,锁在自己的地盘,让任何人都觊觎不到,没有楚之珩,没有翟千音,更没有澹台陵君,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楚之珩感受到身边人压抑着的杀意,那杀意犹如实质,再锐利些便可伤人,可他亦无心关注在此,他站在床前,竟是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虚弱模样。
在凤岭关,她与北澧的追兵生死相斗,被澹台陵君带回来,虽然浑身是伤,却也不曾这般虚弱,可她现在……
几乎谁一眼看过去,都知道这个人已经气空力尽,再无力站起来。
楚之珩忽然不敢再看,他敛下目光,垂在身侧的手却是狠狠握住。
澹台陵君……
除了自残而致的一些细小伤口,烈霏奴身上并无大碍,可奇就奇怪在此,楚之珩翻开她握的死紧的掌心,赫然有几道月牙伤痕。
他眼眸一沉,那纤细的手臂之上,一线血红扎眼无比。
莫非是毒药么。
楚之珩心底疑惑,他虽有涉猎这一方面,却到底并非医者,眼下这境况,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直起身子,与东虞珠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出去说吧。”
后者颔首,率先步出。
而就在两人出门之后,床上的烈霏奴眼睫微动,睁开眼来。
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深想,她凑近看着手腕上犹如血线般的东西,只觉心口处也好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抬手抚上,异样感又消失了。
烈霏奴受过很多伤,狰狞可怖的外伤,内脏受损的钝痛,那些伤痛在她看来,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不算什么,反正很快就会好,可是……
她抚摸着掌心的月牙痕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足以让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