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几人吃过饭后,司马晟传了茶点。
“宫里何时进贡了这种碧螺春?”司马晔品了一口茶。
“这是琬儿从家中带来的茶,自是与往年向宫里进贡的茶不同。琬儿,不如你给大哥介绍一下吧。”司马晟毫不掩饰骄傲的神色。
诗琬微微一笑:“这茶,是琬儿从家乡苏州带来的太湖碧螺春。是琬儿去年春分时摘来的。摘回后剔去鱼叶和不好的芽叶,把剩下匀整一致的芽叶精心炒制。手不离茶,茶不离锅,揉中带炒,炒中有揉,炒揉结合。杀青、揉捻、搓团显毫、烘干等步骤都是琬儿和婢女珍珠亲自完成的。随着带了些到宫里。饮用时,先将茶放入沸水中冲泡。”大家听得入神,间诗琬打开杯盖也随着一起打开,“观其型,犹如雪浪喷珠,春染杯底,绿满晶宫。饮其味,头酌色淡、幽香、鲜雅,二酌翠绿、芬芳、味醇,三酌碧清、香郁、回甘。”诗琬分别小抿了三口。
四人听诗琬如此说,再品手中的茶,更是如痴如醉。
“想不到如此之好茶竟是琬儿亲手采摘、揉炒的。贮存一年之久,其色、香、味犹如新茶,鲜醇爽口,可使用了什么特别的储存办法?”司马晔的眼神中透着浓厚的兴趣。
“不瞒大哥,琬儿用纸包茶,袋装块状石灰,茶与石灰间隔放置缸中,加盖以蜡密封。”
“妙!嫩绿隐翠,叶底柔匀,清香优雅,鲜爽生津,回味无穷啊!”司马晔对碧螺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同时让他产生兴趣的,还有这个美丽、清雅、脱俗、博学的江南女子。
“大哥原是个爱茶的。往日总是以懂茶自诩。这回,二哥娶回来了个真正懂茶的,看你以后还神气些什么。”司马岚调皮的瞪了一眼司马晔。
“大家若是喜欢,琬儿那里还有,改日送给各位就是了。”诗琬看大家都是一副陶醉的样子。
“二嫂,这茶喝着虽是极好喝的。但我们也只是喝个粗味罢了,不懂细品,这样的好茶即使给了我们,也只是糟蹋。还是留着给那‘懂茶的’吧。”司马岚笑嘻嘻的还不肯放过司马晔。司马晔也只是笑,娇惯着妹妹。
“这茶虽用了特殊的办法存放,但也不能放得太久。琬儿正愁吃不完。再者说,吃茶本就是养性健体。有谁规定了吃茶就必须得是懂茶的?若是如此,天下得有多少人吃不得茶呀?”
“哈哈......二嫂说的对。这茶姐姐若是不要,弟弟我就把姐姐的那份也拿了去。”司马晢总是和司马岚作对。诗琬想,有他们这对姐弟,小时候的皇宫生活一定很热闹吧。
“欸?别......我要,我要。谁说我不要了。好二嫂,你可千万别忘了给我也送点啊。”
......家宴在欢声笑语的轻松气氛中圆满结束后,公公端来写着各位娘娘的玉牌,跪在司马晟面前。司马晟看了看诗琬,伸手抚过每块玉牌,最后停在了一张牌上。“啪”,那张玉牌被司马晟重重扣了过来。
“盛丰四年,六月初三,皇上临幸白昭仪。记下!”公公大声报完退了出去。
诗琬脸红到了耳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翻她的牌子。司马岚还在一旁偷笑。
*************************************************************自前日家宴后,司马晟的确得到了想要的——司马昱终于肯低头了。司马晟倒也不小气,立刻封他为骊陵王,赐骊陵王府邸,奴仆十余,黄金千两,食粮白石。
司马晟自然是十分高兴,三年之中最令他烦心的事都解决了。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朝中势力稳定,因着司马晟并不太宠刘氏,封了德妃也只不过是先皇的意思,所以刘丞相的势力也没有如他想像般的扩大。
时光恍若滴漏,诗琬进宫也三个月了。三月进宫,如今已经六月中旬了,每日早晚定省,给太后、太妃、太嫔请安。太嫔为人温和也很喜欢诗琬。但太后、太妃一直对诗琬态度冷淡,总是有意无意的刁难。还有各宫娘娘的冷嘲热讽诗琬都默默接受着,总是以淡淡的态度回应,从不在司马晟面前提起。修容谢楚璇也常常来看诗琬,两人说说话,刺刺绣,诗琬心里结着的疙瘩也渐渐结开了。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还可以交到楚璇这样的朋友尤其令诗琬感到欣慰。
诗琬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在静秀宫的后院里散步,望着池塘中的荷叶出了神。
家里还好吗?大哥的孩子也快三岁了吧,不知道起了什么样的名字呢。子风早就走了吧。文竑哥是否找到了一个可以伴他终生的女子?想到慕容文竑,诗琬脑海中就出现了司马晟的皇兄,平泽王司马晔。并不是二人容貌相像,而是那种想让诗琬依靠的感觉实在相同。
“奴才(婢)叩见平泽王。”声音中透出不知所措。
“起来吧。你们家主子可在?”
“琬儿参见平泽王。”听到门外的动静诗琬想看个究竟,出来竟看见刚才自己才想到的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娘娘如此多礼,本王就更不好意思说下面的话了。”
“王爷请进来说话。”诗琬侧身让开门,把司马晔请了进去,“不知王爷要对琬儿说什么?”
“本王是向娘娘讨茶来了。”司马晔笑着坐下。
“珍珠,去拿两包咱们带来的太湖碧螺春给王爷。在派人给安平长公主府和东襄王府各送去两包。”诗琬这才想起前日的家宴上答应别人要送茶的,自己竟给忘了。
“是。”珍珠退了出去。还让剩下的宫人都退了出去。以她对主子的了解,她相信这也是主子的意愿。
“那天说好要亲自给大家送去,琬儿却忘了。王爷遣人来知会一声就好了,还劳烦您亲自来。真是折煞琬儿了。”
“娘娘何必这样说,倒是本王急着吃茶。今日刚好奉召入宫,就冒昧前来叨饶。”
“王爷客气了。”
“往后,可别‘王爷王爷’的叫了。我听着别扭。”
“不称王爷那称什么呢?王爷不也称琬儿‘娘娘娘娘’的吗?”
“抛开王爷的身份不谈,我理应是你的兄长。不如你就唤我‘大哥’,我便唤你‘琬儿’,可好?”
“晔大哥?如此甚好。不瞒大哥,琬儿家乡也有一位待我极好的异姓大哥。”
“是吗?那么在宫中我也会待琬儿极好。”
“主子,茶拿来了。”珍珠在门外叫了声并没进来。
“进来吧。”诗琬理了理自己的情绪,把快夺眶而出的眼泪咽了回去。
从珍珠手里接过茶,递给司马晔。
“琬儿,我这就回了。下次有机会进宫再来看你。”
“晔大哥走好。”
“奴婢恭送平泽王。”珍珠愣了愣,下跪行了礼。
“主子。这......”人走后,珍珠站起来。不明白,怎么拿个茶的功夫,两人连称呼也变了,主子的神色也有了异样。
“你不觉得晔大哥像极了一个人吗?”诗琬像是说给珍珠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微风抚过,水中起了涟漪。一如诗琬的心。
“家里的这个时候,荷花开得正好吧。”诗琬低喃。
“想家了吗?”身后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下了诗琬一跳,差点一个站不稳跌入池塘中,身后却已贴上了司马晟的前襟,牢牢的被锁住了。刚才还站在身后的珍珠早已不知到哪去了。
“嗯。”诗琬轻轻应了声。
“想不想回去?”
“可以吗?”
“当然可以,过几日,我就陪你一起下江南回苏州,可好?”
“又来诓我。”诗琬轻笑。
“是真的,我几时诓过你。”
诗琬笑了笑,并不作答。她不是不知道,宫中的嫔妃要想省亲岂是件容易的事。他是一国之君,怎么能放下国家大事陪她回去。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很开心。即便他只是哄哄她,她还是很开心。因为至少他有这份心,至少希望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