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晟嘲讽的勾了勾唇,这还是他登基以来满朝文武第一次如此一致的对待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关系到他最爱的女人的生死,他狠不下心,也不可能狠心去做唐玄宗,然后用一辈子去后悔,去思念。也不会有那样一个白居易为他们写下那首流芳千古的《长恨歌》。
“皇上......”
正在司马晟走神的时候,满朝文武已经全部跪在他面前了。
“朕......不愿......”司马晟向是说给自己听。一句话说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人人畏惧的冷酷帝王吗?这是他第一次把他的无奈、难处暴露在众人面前。以前所有事情,不论多困难,司马晟都不会如此真实的说出心里的感受。
可是司马晟越软弱越无力,那些大臣们就越猖狂。
“皇上......”满朝臣工又一次齐齐磕头行礼。声音回肠荡气,余音久久不散。这一次没人抬起头来,每个人都伏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似乎不处决白贵妃就要长跪不起。
“都先退下吧,明日再议。”司马晟抬手抚额。
“皇上......”没有人动,有一次的山呼,似是催命的琴曲。
“朕说,退下!”司马晟怫然起身。阶下人人闻声一颤。转而,声音又低了下来,“明日朕自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恭送皇上!”
司马晟一刻也没有停留,直奔仙乡小筑而去。
此时,诗琬尚在睡梦之中。感到脸上一阵冰凉的触感。额、眉、眼、鼻、唇,一一触过。而后一阵温暖覆盖全身。
诗琬惊醒,看着眼前拥她入怀的人,无语凝噎。泪水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淌下来。司马晟也红了眼眶。二人沉默相拥,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存。
“为什么?”良久,诗琬哽咽开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问什么,只是千言万语,只化作三个字。太多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人针对与她?为什么他明知道不是她却再也不来看她?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今天它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我们走,”他没有回答她,只说,“我们走。”
“走?”她不解。
“对,走。离开这。你不再是白贵妃,我也不再是皇上。”
诗琬愣了愣,“你不要这江山了吗?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是自古帝王从来都是为了江山放弃了美人。”
“不,我不要这江山。这江山原就不是我的,我只要你。你便是我的江山。”
诗琬沉默了许久,而后笑靥如花,颔首不语。够了,这便够了。不管是一时冲动,或是为了哄她开心的情话。只要他有一瞬间觉得她重过江山,她便满足了。便是日后赐她三尺白绫,他也愿意在孤冢前默默等待他,等他一起与她永恋于地下,这样便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了。
“琬儿,我知道一切都不是你做的。可是没有办法,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没有一丝漏洞,无从查明。所以为了大局,我不能来看你。今日...今日...。”他没有告诉她,他今日进来的借口是:见白贵妃最后一面,“所以我没有办法接你一起走。今晚丑时,你扮成值夜的太监。我在皇宫北角等你。我们一起走。”
仍旧笑而不语。最后,两人沉默相拥,直到诗琬在他怀里睡着。他将她放在床上,吻了吻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那里有他们的孩子。又吻了吻她的额角,帮她盖好被子,转身而去。现在是酉时,离丑时还有三个时辰。
诗琬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的亥时了。是做梦吗?不,额角上似乎还残留着余温,方才的软语似乎还在耳畔。
要离开吗?她若离开了,宫里的人会放过珍珠吗?珍珠从小跟着自己,二人似姐妹一般,她不允许别人伤害她。那么他呢?他是一国之主,身系全国百姓的安危,她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为她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吗?她真的是祸水吗?
到底该怎么办?她好想家,她好想回到苏州。苏州?对了!诗琬突然想起在苏州时遇到的那位算命先生。
“......富贵命......两大劫......关系天下苍生......”
诗琬记起来了,先生曾赠过她一笺。她一直放在贴身的长命锁中。诗琬忙从长命锁中拿出纸笺,展开来:“信任、任性。”
“信任、任性。”是了,她要信任他,然后,抛开一切,任性一次。既然如此,还有一个时辰,希望时间还够。
唤来珍珠,这是她现在最放不下的人。
“小姐,怎么了?”珍珠进来见诗琬脸色不佳。
“珍珠,”诗琬拉过珍珠的手,“跟着我,委屈你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从不觉得委屈。”
“日后我要是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宫中,你会不会怪我?”
“不,小姐,您不要吓奴婢。什么叫将奴婢一人留在宫中?小姐要去哪?不要丢下珍珠啊。”珍珠焦急的皱着眉,眼中已全然是雾气朦胧。
诗琬将一切细细说给珍珠听,说到最后,也只能勉强从呜咽声中挤出一串串的“对不起”。
“小姐,您别说了。珍珠,珍珠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小姐就放心的与皇上走吧,不要担心珍珠。”珍珠靠在诗琬怀里,泣不成声。
诗琬轻轻抚着珍珠的头,亦哭道:“你自小跟着我,在白府里还算好过,打进了宫,我知道你一直不快乐,日子过得没以前自由。底下的小宫女处处不服你。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提过,但我都是知道的。你也早到适嫁的年龄了,但我却自私的不想你离开我,将给你物色夫婿的事一拖再拖。都是我不好,我这个主子当的一点也不称职。最后还要将你抛在宫中,我......”
“小姐,珍珠以前便说过,珍珠不嫁人,珍珠要一辈子伺候小姐。往后没法在小姐身边了,珍珠便静了心,了了念,日日吃斋念佛,为小姐和皇上祈祷。”
诗琬一时无话,她这一生竟要负了这么多人。慕容文竑、林子风、珍珠。可她忘了,也有一个人,为了他,倾负了整个天下。
“小姐,珍珠给你收拾东西吧,让珍珠在伺候您最后一次。天色不早了,小姐还有身孕,万万要小心。”珍珠起身,抹掉眼泪,展平衣服,开始为诗琬收拾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