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住在村子的东南角,几间敞亮的正屋坐北朝南,一个极大的院子,大门朝着东方开。
屋后是条出入村子的大道,屋前有个大水塘,水塘中种满了荷。屋外四周的树木,长势旺盛,这三伏天的夜,树摇叶摆清凉的很。
村长出了自家的大门,沿着屋后的大道,往西走着。
想起这接连不断的死人,闹的村子中极不安静。他着人四处打听,找寻有本事的先生,前来收服大仙。到现在也还没个着落,他愁的,两只眉毛都快凑到一起了。
村长此刻,尽顾着发愁了,他竟没有主意到,他平时入村只需一碗饭的功夫。眼下,他竟走了大半个时辰,竟还没有入村呢。
“咕咕……咕咕……”
此时,一阵猫头鹰的低叫,惊的村长终于回过了神。
他抬眼看着,自己此刻竟然到了西山脚下。
他不禁一愣,立时,那满头的冷汗,就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他是怎么走到西山的?他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察呢?
难道,大仙要对他下手了?想到这里,村长的双腿,骤然就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不知……是哪位大仙,将我带来了此处?”
村长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对着空荡荡的夜色,拱手喊道:“我虽身为村长,这打猎不伤带崽母兽的规矩,从未破过。”
“这村里人多地少的,为了生计,有人坏了规矩,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如今,这破了规矩的人,也都遭了报应。还望大仙,饶我一命。”
“嘻嘻……嘻嘻……”
一串刺耳的尖笑声猛地响起,惊的村长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
他很是惊恐的,抬眼环顾着四周的夜色。
这蒙月初升,四周昏暗一片的,那树木的影子,在昏暗的月色下,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此刻看着,显得有些狰狞。
村长一手按着地,一手擦着脸上的冷汗。
不管他看向哪里,他都觉得前方可怕之极,尽管眼前空空一物,可那发自心底的胆怯和恐惧,让村长吓的像是丢了魂似得,半点也挪不动身子。
“谁?你出来啊?”村长哆嗦着牙花子,胆战心惊的,再次喊了一嗓子。
“嘻嘻……嘻嘻……”
尖细的笑声,再次打着转的,围绕着村长的双耳。
村长的双目中,泛着浓重的惊恐,他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他的心,嘣嘣的狂跳着。他扯动僵硬的脖子,放眼顺着笑声找寻着。
“村长……”
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喊声响起,在村长疯狂哆嗦着身体的同时,他的正前方,一丈开外之地,出现了一个满头银发,稀疏的披散在身后的老头子。
老头子的腰弯的很低,低的都快要到他的脚脖子了。
他抬着头直勾勾的,盯着村长的脸看着。他那脸尖的,像是用刀削过了似得。他的双眉,横在额头上。鼻子也是尖的,嘴巴竟是三角形的。
他那双目,像两团小火焰似得,正透着幽亮幽亮的光。
还有那身上,松松夸夸的,套着一件银白色的大袍子。从那袍子,在夜风的吹动之下,可以看出,这个老头子是个干瘦的人。
“村长,我出来了。”
老头子缓缓抬起了一只脚,向前走了一步,他那袍子的下摆,将他的脚牢牢的遮盖着。
尽管一片昏暗,村长瞪大的双目,还是看清了,老头子抬脚时,那袍子下摆像是用个细小的棍子,撑起来似得。看来,他的脚极细小,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我,我哪里……得罪了你?”村长的牙花子,不受控制的哆嗦着,使得他说这句话出来时,有些含糊不清的。
“嘿嘿……嘿嘿……”
看着村长这惊恐惧怕的模样,老头子立在了原地,竟未有在上前。
他用那幽亮幽亮的目光,盯着村长的脸,不阴不阳的说道:“我找你还需理由吗?村长,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
“你不过是个面善心恶的,伪善之人罢了,在我面前装什么?这些年,你可干过一件好事?但凡你有点好心,岂会任由他人捕杀山中带崽的母兽?”
“我,我……”
村长只觉得他的嗓子眼里,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东西似得,僵硬的很呢。
此刻,他很想为自己辩解开脱,或者说些求情的话出来。可他憋红了脸,费了好大的力气,却只说了两个‘我’字出来。
“哼!今夜,我定要你死在这里。”
看着村长被憋红了的脸,老头子再次抬脚,他那尖尖的脸上,挂着一抹狰狞的笑。他每走动一步,村长的心就都抖上几抖。
村长周身冰冷,半点动弹不得,他看着笔直走向他的老头子。他只觉得,他仿佛已经看到地狱之中,正在对着他,缓缓敞开的大门一般。他的眸子里,尽是如死灰样的绝望。
“莫要伤无辜之人。”
眼看着这个极不友善的老头子,就快要走到村长的面前,一声及其熟悉声音,猛地响起的同时。一个身影无比熟悉的高大汉子,挡在了村长的面前。
“陆……大……河……”
看着陆大河的身影,猛地出现在眼前,村长虽心里明知道他已经是鬼了。可比起这个欲要他性命的老头子,村长仿佛看到救星似得,竟喊出了陆大河的名字。
“村长,莫怕,我不会让他夺你性命的。”
陆大河回头看了一眼村长,转眼对着老头子拱了下手:“老人家,你既得了道行,这伤人性命,终究是对你不好。”
“何况,村长即便是村长,别人要打猎糊口,岂是他能管得了的?人妖各自有道,既然村长的手上,未有沾血,你何必要他性命?”
“再说了,这修行不易,你取那些沾血在手之人,倒也算因果报应。”
“可今晚,你要是想要村长的性命,我陆大河绝不会答应。我虽新死不久,没有什么本事,可好歹这天道宿命,是你不该违抗的吧?”
“陆大河,你当真要多管闲事?”
老头子抬起阴冷的眼,看着将村长,护在身后的陆大河。
他怒了,他猛地一抬手,立时‘呼呼……’的狂风骤起,吹得四周树木,疯狂的摆动着枝丫。那冷冷的风,吹在身上,又冷又痛。
“老人家,今儿,你就赏我一个薄面吧。看在我陆大河这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的份上。”
陆大河再次对着老头子拱起了手来,他满脸谦卑,语气温和,和他死前时同人说话的态度,并未有什么差别:“你修行多年,不该为一个无辜之人,枉送了自己的道行。”
“罢了。”
看着陆大河极是固执的模样,老头子吸了一口气:“你这个冤死鬼,真是多事。好在你生前,未有做过什么丧天害理之事。”
“既然你出面求情,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这性命,我就不要了。哼,那些手上沾血之人,我可不打算放过。”
语毕,风停冷气散,老头子一转身,他忽地一下,消失在村长的面前不见了踪影。
“村长,你莫要怕我,我,我扶你起来吧。”
陆大河转过身,抬手将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的村长,从地上扶起:“这么晚了,你一个老头子,咋还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