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贺祖林,每天送信都把那本资料放在邮包里。在太阳最当头晒,最毒辣的时候,他就躲在小溪边,或是小树林里,嘴里还叼着一根小草,吹着山风安安静静地看书。
山里的夏天很奇葩,如果对着太阳晒,只要半天时间就能把人变成红脸关公;可如果躲在树荫下半个小时不动,也会被山风吹得直发凉。
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一边看,一边背。可背着背着就感觉自己的眼皮重得不行,最后,思想一放松就彻底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贺祖林觉得一阵风吹来,身上竟然起了一层寒意,特别是后脖子那地方更是一阵阵的发凉。
还在睡梦中的贺祖林,心里对脖子的凉意有一丝清醒的意识,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于是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就在打冷战的那一瞬间,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别动!”
贺祖林本来就被自己的睡梦里闪过的意识吓得不知所措,现在又被这声音一吼,直接目瞪口呆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人黑影唰地一下就从他的身侧窜出,并在说出那句“别动”之时,就已经将手伸到了他脖子后方,那速度用雷霆不及之势来形容真不为过。
“好险!是条竹叶青呢!”
此时贺祖林才从惊魂未定的恐惧中慢慢地,一点点地拉回自己的意识——有一个人从他的脖子上抓住了一条毒蛇,而且还是剧毒!
贺祖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我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还想到了这是一条蛇。正惊醒,你就出现了!谢谢,谢谢。”
对方抓住了这条竹叶青后,正快速地用这一带山区捕蛇人的专用工具拔掉了它的毒牙,然后放进腰上的一个下竹篓里,稳稳妥妥地扣上盖子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贺祖林说道: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你小子命大啊!幸好遇上我!”
这时贺祖林才看仔细来人的长相,年龄大约五十出头,眉毛浓密且长,双眼炯炯有神,可能是经常在山林里穿梭的原因,在他的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种气质不同于城市里的人们,也不同于区里、乡镇的人们,在这个人的身上,贺祖林不仅觉得他有股隐士的超然之态,甚至还有一个小说里描写的侠骨仙风之感。
“大叔,你伸手可真快啊!”
“不快不行啊!我本来还想等它在爬过来一点再出手。可你居然在这个时候醒来,我再不出手,你十有八九会被攻击。
你是没看到啊,它正偏着脑袋看你的脸呢……小伙子长得精神,连蛇都喜欢看啊。”捕蛇人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刚才严肃的样子,看着祖林笑了笑。
“你来了很久了?”
“也没多久,我刚从这里路过,看你睡着了。刚准备叫你的时候,就看见你身后爬着这玩意,于是没敢惊动你,只好静静地蹲在这里,等待最佳时机抓住它。”
贺祖林听得又开始感觉自己一阵凉意从脚底冒起,今天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大叔,自己可能会十有八九被这只竹叶青坏事的,于是心中对着这个中年大叔有了一份感恩的心思:
“大叔,你是那个村的啊?”
“过了这座山,后面有几户零碎的人家,你去过吗?”大叔指着他们面前的一座大山问道。
贺林怎么说也是一个跑了五年乡邮的人,怎么可能有不知道的村子!可是,这大叔指的村刷新了自己对这些自然村的认知和理解。凉山地区居然有这么偏远的村子。
看着贺祖林一副诧异的眼睛,大叔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你不相信,对不对?是啊,谁能想得到啊,那高在云端之上的山顶居然还有人家。”
“那区政府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大叔被贺祖林逗得仰天大笑:“你这个傻娃娃,区政府肯定知道啊。我们也和山下的其他人联系,我们也要吃饭穿衣啊。只不过我们住在山顶上而已。”
“你们山上的人不写信啊,我这么久以来就没有为你们送过一次信。”贺祖林还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不写,我们都是抗战时期,几家人避难路上结伴来到这地方的。所有亲人都在日本手中丢了性命。如今山上这几户人家啊,都安居乐业地在此生活了几十年。”
“哦,我明白了,难道我不认得你。”贺祖林这几年下来,对自己来来去去送信的乡政府、还有行政村的村支书,村长,甚至是村名他基本都能叫上几个名字。
“呵呵,你不认识我,我却是认得你的。你是贺祖林,是负责我们这条山路的,对不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常来,而我又经常在这山里晃荡。也算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吧。”捕蛇大叔的性格爽朗,这让贺祖林也开始完全放松下来笑了笑,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话好。
“祖林,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好的。”既然是特意吩咐了他等着,那就必定有未说完的事。贺祖林老老实实的又坐在了地上,拿起他的资料本继续看。
大约过来半小时之后,大叔拿着几株看着眼熟但不知道名字的中草药,捆成了一扎就丢到在贺祖林面前。
“回去之后把这东西晒干,然后再洒一些黄酒,最后用牛油皮包起来。以后夏天在山里休息,或是在草丛纵生的地方,点燃这个东西,蛇就不会再靠近你了。”
“啊!这么好的东西。告诉我靠这些都加什么吗?我也想知道。”贺祖林像给支局的另外两个同志谋点福利回去。
捕蛇人笑了笑:“小兄弟,我和你说明面上的话吧,我们这一行都世世代代恪守一个忠告:‘黎人医术,传徒不传男和女’。”
“哦,哦,看来这辈子是不会了。”祖林有些沮丧地站在哪里,不知道怎么说服大叔才好。这可是一门不错的手艺活啊。
“也是不啊,只要你拜我为师,发誓终生不判师门,即可。”
“啊,还认师?能换其他方式吗?”
“不能,这是黎人独有的方式,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小伙子,你若是同意,那三天后我就在此处等你,你给我行过拜师之礼,方可学我的医术。”
本来贺祖林只觉得讨要一个中药方子而已,没有这么复杂的想法,现在居然要拜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