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高本华心里七上八下地等到了下班时间。心里也有些气不顺，便寻思着去找贺开源说道说道去。
他算准了贺开源下班的时间和途径的地段，就稳稳当当地蹲在一个马路边的邮筒旁边候着，果然不过几分钟，街角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开源斜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刮得哪门子邪风，这家伙会在半道上截他。
“我说大局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这西凤市的小偷小摸们难道盯上了你这玩意不成？还劳驾你一把手亲自来值班守筒？”贺开源拍拍这半人高的邮筒取笑道。
高本华白了老战友一眼，有气没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开门见山说道：“忙着回家吗？不忙，咱哥俩走走。”
“你都说走走了，那就走走吧。天上下刀子也得陪你走走啊。”
老哥俩于是沿着护城河边慢悠悠地散起了步，高本华也趁机把下午的郁闷一股脑地给抛了出来。
“你说，这好巧不巧的，就在人事部要去贴榜的时候，省局那谁谁就打了电话过来……我不同意也不是，我同意也不是。真特么为难死我了。”
贺开源一听，哟呵，这是成绩出来了啊。虽然说兄弟有难，他责无旁贷替他排忧解难，可面对亲儿子的将来，他还是选择了后者：“这事，这事。我听出来了。不过在咱们谈这事之间，你先告诉我：我们家那小子考得如何？”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我这是找你述苦呢，你却想从我这里打探喜报的事！你放心吧，你家那小子搞了个第一名。转岗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就好，这就好！”贺开源这下可以舍命陪君子了。想聊多久都行，只要儿子能平稳转岗，要他干啥都行：“不过，这事搁谁都不好办啊。后来，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刘壮壮的名字强加上去喽。和第六名并列。唉，我高本华也就这么一点能力了。”
“难为你了，不敢开罪上面，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这事也只能这么干了。”
“可不是！”高本华一脸的苦大仇深，对着滔滔而逝的江水，一时间难以排遣心中的苦闷。
这人生过半百，眼看着自己也没几年退居二线了，还整上这么一出。可解决了眼下的难事，往后还怎么整？
这省邮校新分配的学生下周就来报道了，这局里转岗的编制却只是实打实的六个名额，刘壮壮又该怎么安排？这问题让高本华愁得几乎不想再开口多说一句。
“下周新人都该来了吧？”
“是啊，来了，都来了。”
“打算怎么分配新人啊？”
“还能去哪？这十几号人都给去改线。这全市改下来，少说也要两个月。就当是实习吧。两个月过后，还得组织他们再实践操作一次。到时候……”
“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指望着那孩子实操不行，知难而退。是吧？”
高本华被老战友一言戳中了要害，把正准备给他递烟的手给打开了：“你瞎想些什么呢，可什么都没有说啊！我可警告你，我高本华向来行得正坐得端，那些歪了心的事，我可不会干。”
只要这刘壮壮实操真的过了关，说明他也确实通过这两个月努力学习了。于他而言，也是给自己正了名，可以堂堂正正地加入电信业务班组。
于他高本华而言，也正好洗清了被刘壮壮家受贿、收买的各种闲言细语，何乐而不为。所以，贺祖林也是确实猜错了。
不知不觉哥俩也走了一个多小时，怕老战友的五脏庙闹空城计，高本华拍拍贺开源的肩膀：“老伙计！走吧，回家吧。”
“啊？”贺开源都做好了不到晚上十点不散场的准备，没想到这三三两两地说了两句，就散场了：“不是，你的‘垃圾’就倒完了？”
我不过也就是出来想散散步，顺便再找个人陪我一起吹吹江风而已。你还真以为我孤独到了找你和我成双成对不成？
“那行！既然这样。我就回了。”贺开源像获得了特赦令一般，转身就走！
高本华被这家伙决绝的脚步惊得有点没反应过来：“喂！喂！你就这么走了？”
已经走出5步开外的贺开源回过头，无比严肃而认真地说：“怎么，不走，你还带我去酒馆不成？”
“滚吧你！”高本华摇摇头，感叹这老战友也太不近人情味了。这次见面除了他给他报喜外，就没有一件是让自己高兴的。
从江边回来的两个人以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但没想到各自彼此家中的“嫡长子”却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
“爸，你怎么能让刘壮壮上榜呢！别人不知道刘壮壮，我还不知道刘壮壮吗，他在我们支局跑了两天邮路。学啥了，他就一张碎片的纸张都没带上凉山去！他怎么可能考得上！”
这高小华今天刚回到市里，就正好碰见了回凉山老家的同事，打招呼的顺当，对方就把局里今天的头号新闻向他传播了。
一听这消息，他连公交车都不等，直接一路狂奔回家。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父亲推门进来。
高本华绝望地闭上眼睛，真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越不想儿子参与此事，却不想儿子的消息也挺快。
见到父亲一进家门，就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心里更是相信了一些传言。心中顿时又气又恨：“爸，咱们可不能干这种糊涂事啊！”
“我做了什么糊涂事了？”高本华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本真模样，有些不忍心揭露这世间的灰色面。
“刘壮壮坚决不可能考上第六名！我申请下周检查他的试卷！”
“胡闹！”高本华把拿在手上的一份报纸恨恨地砸了桌子上：“你谁啊你！你凭什么质疑局里的考试成绩？”
“我是凉山支局的支局长，我支局的员工也参加了这次考试，我有责任为他申请复审得分！”
“那你应该审贺祖林的试卷！而不是别人的！哦，对了，贺祖林全局第一！你去审吧！我还不信了，你能审出全宇宙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