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真要和苏老师结婚？”贺祖林的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以一种陌生的眼光看待着自己的儿子。
这几年儿子贺祖林也没说要和那家姑娘谈恋爱，她还以为自己不用因为儿子娶苏家姑娘发愁。谁料到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要结婚。
“我看苏老师就挺好，知书达理，为人和善……你说说人家那点不好？还配不上你家这个傻小子？”贺开源斜了自己的妻子一眼。
“我倒也不是说苏老师不好……我，我不是担心她守鱼塘的那个爹会影响了我们家祖林的前程嘛。”
“就是！我大哥这不正好要提股长吗，这可是关键时候。大哥，你可不能在这关节眼上掉链子啊。”
二妹贺祖红是真的搞不懂自己这个大哥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啥玩意。怎么就偏偏对这个苏莹顶着一顶巨大帽子的女人情有独钟。
老三贺祖山听到家里人都在议论大哥结婚的事，自己也赶紧从房间里跑出来怼了老二 一顿：
“二姐，以后得祈祷嫁的那家人没有一个讨厌你的小姑子，否则，你们两个估计会把房顶给掀喽。”
“你给我闭嘴，你这张乌鸦嘴！”祖红瞪了弟弟一眼，谁知道自己也被父亲训斥了一顿：
“贺祖红，你给老子老实一点！自古以来你看见那家人哥哥娶媳妇，做妹妹的在旁边指手画脚吗？别忘了，过两年，你也嫁到别人家去了。这个家里你能待几天啊？“
“我！我这不是关心我哥吗？”祖红被老贺一阵抢白，心里憋了火，可由被怼得死死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你关心你哥？你给他织过一件毛衣？你关心你哥，他在市里起早摸黑干活的时候，你送过一顿饭？”
“就是，就是！你关心大哥，你给大哥洗过一次衣服？”
“你们，你们……”祖红被父亲收拾也就算了，这个老三也趁机“公报私仇”埋汰她。
“贺祖山，你找死是不是？”
此时的贺祖山已经比二姐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他应声而站起来：“怎么，你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拧我耳朵吗？”
“你看我敢不敢拧！”贺祖红说着就要上手，贺开源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来做主，趁着一家人都在，我正儿八经地宣布。”
“老大要和谁结婚那是他自己的事，你们叽歪个啥？特别是你，墙头草一根！一点主见都没有，快六十岁的人了，天天被一个小丫头摆布。以后少掺和祖林的事”
贺开源对着自己的老妻也是多日的不满，趁着今天一起数落数落。然后又戳了一下自己这个爱挑是非、又不争气的闺女。
“你说说你啊！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市里的纺织厂还容不下你这个大神，三天两头迟到早退，你再不好好干。就等着被开除！”
“还有，还有啊！你今年就快二十五岁了吧，对象也不处一个。眼瞅你大哥终于处到自己满意的了，你还来泼冷水。你要闲着没事，赶紧给自己找一个，赶紧嫁出去，别来妨我眼。”
贺开源是那种平时闷着不说话，也不参与家中琐碎之事的男人。可一旦发起飙来，老老小小都得听着，否则就是直接上手，耳光子。
所以，他这么一顿撕下来，家里安安静静，静到绣花针掉下来，一家人都能知道落地的位置。
见到都消停了，贺开源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拿出来点上了火。
在烟雾缭绕中，他看了一眼贺祖山，声音柔和下来。
“老三啊。学校现在也不上课，但你高三还是上了一学期的。平时玩归玩，你还要是做好准备。国家迟早有一天，一定会恢复高考的。”
“哦，我知道了。”
贺开源满意地点点头，这个老三没有幺儿的娇生惯养，也没学老二那不可一世的处事态度，总是斯斯文文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投错了胎。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着老大贺祖林：“结婚的事，我没意见。不过，我建议等你们局人事调整了以后，你再开工这件事。”
如果说贺开源一点都不担心苏家的事连累贺家，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么些年来，西郊的鱼塘那边，没有变得更坏，这就是一个好预兆。
所以，对于儿子贺祖林的选择，他没有反对的理由。已经到了最坏，最低谷，以后每走一步都相当于上进。
四个月后，贺祖林的人事命令下来。他高兴地拿着红头文件就请假去了凉山，直奔学校找到苏莹。
苏莹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看了看，也由衷地开心起来：“祖林，恭喜你。得偿所愿！”
“是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些年，你付出了这么多，一分耕耘一份收获！为你感到由衷的高兴！”
“怎么是为我高兴呢。你难道不高兴吗？”
“你当股长了，自然是为你高兴了。”苏莹有些意外。
贺祖林一听，乐了，赶紧解释：“来，来！我的高兴啊，可不是因为这个。”说着，贺祖林就把苏莹手上的文件拿了过来，随手扔到了桌上。
他扶着苏莹的肩膀，让她做在床沿上。他则蹲了下来，仰视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高兴，是因为：我从今天起，就可以和你结婚了？苏莹，我们结婚吧。”
“啊？我们……我，我……你！”苏莹这些日子以来，在心里已经认可了贺祖林，也几乎是公开和他处对象。
但是，她确实没想到过结婚，毕竟，自己的身份，处境如何，她心里也明白。处对象可以，但结婚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苏莹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
“不！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贺祖林诧异：“为什么不行？你不愿意？”
“我，我现在……我爸爸还在……”
贺祖林长长地舒了一个口，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苏莹，你多虑 了。苏伯伯在鱼塘那边已经五、六年了，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
“他没有再影响到你，就更不会影响到我……当然，我今天也要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将来，如果真影响到了，我贺祖林也绝不退缩，必定与你同进步，共甘苦。也会尽我所能的，照顾好你和伯父。”
苏莹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她看着这个蹲在自己脚下的男人，觉得他应该就是女人临终前交代过的那种好男人。
贺祖林说完，紧张地不敢看苏莹的眼睛。他怕她依旧拒绝，只能握着她的手，盯着她雪白的手看着，看着。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紧张而充满了期盼。忽然，他看到有几滴水掉到了他和她相握的手上。
贺祖林大惊：“你怎么哭了？别，别哭，如果你现在不愿意，我还可以再等，一年，三年，五年……再久都可以。”
苏莹被贺祖林焦虑的表现逗笑：“傻瓜，我是说，我愿意。”
“真的？”贺祖林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就把苏莹拉了起来，抱在怀里：“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周就去西郊鱼塘见……”
“不，不对，我先让我父亲过去，以示尊重！对，对，我今天就回去让我爸好好准备一下。”
苏莹含泪看着贺祖林，这个男人这么细心，这么周到，这一生，自己应该没有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