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大人可在衙门?”温灵槐又问。
那衙役迟疑了下,还是说道:“没到开衙时间,大人们还没上值呢。你们也不能在此多留。”
温灵槐三人疑惑地对望了一眼,走远了些。
这才小声说道:“今日这衙门,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你爹他会不会出事了?”瞿美惠紧皱着眉头,更担忧起来。
“应该不会吧。”温灵槐也有些吃不准,犹疑道,“若是真出了事,肯定会去家里给我们报信,或者将我们一同抓捕的吧。”
“要不我们去青楼楚馆的那些地方,打听下?”温岫白挠了挠头,低声道,“之前爹不是说,去那里监视过徐知县吗?”
“那去看看?”温灵槐问向瞿美惠。
瞿美惠刚想点头,就看到了突然从外围墙上,跳出来的薛云蹊。
“大公子让我来带句话。温大人不会有事的,你们安心去家里等消息就是。”薛云蹊脸色罕见得严肃,压低了声音,道,“晚些时候可能会有禁兵过来,你们待在外面太危险了。”
“那我爹现在在哪呢?”温灵槐连忙问道。
薛云蹊迟疑了下,还是如实说道:“大牢里。总之,有大公子看着呢,不会有危险的。你们抓紧回家去。”
“好。”这时候瞿美惠也冷静了下来,一脸凝重地唤道,“灵灵、白白,你们都跟我一起回去。”
临走时,温灵槐想了想,还是低声对薛云蹊说道:“我怀疑牵扯进金矿里的不是乌蒙路都监,而是统制。”
“你从哪里听来的?”薛云蹊拧了拧眉,问道。
“茂州通判唐夫人的长嫂苏夫人。她说乌蒙路的都监和茂州知州有过节,都监不会帮他的。想来安抚使作为他的岳丈,更有可能。”温灵槐想了想,又道,“当然,我这个消息也不一定准确。只是想让庄公子多做些准备。”
“我会转告大公子一声的。”薛云蹊拱手作了一揖,道,“温小姐还是赶紧回吧。外面太危险了。”
温灵槐便没再说什么,和瞿美惠、温岫白一起回家去了。
快走到家门口时,温灵槐见到拐角处倚靠着一个小叫花。
遂给了他十文钱,让他去钱五那里找苗非。并让苗非帮忙向钟秀才告假,温岫白今日不去读书了。
回到家里后,几人都没说话,安静地坐在堂屋里等待。
周围的空气,静得让人发寒。时间流逝得突然缓慢,也煎熬着人心。
温灵槐见这样也不是办法,好好的人,也会因这份难熬倒下的。
遂去了趟厨房,端了碗灵泉水出来,让温岫白喝下。又拽着瞿美惠,到厨房里去做手擀面。
她看着直愣愣站在厨房里的瞿美惠,有些担心。边和面,边宽慰道:“娘,您别这样。再这样下去,我该担心您了。”
见她一脸机械地看过来,又忙着说道:“爹之前不是早就说过,他们要做个局的吗?您忘了不成?他还说不管发生了何事,都让我们不要惊,不要怕的。您可还记得?您要相信他。他们心里有把握,肯定会没事的。”
瞿美惠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这才开口说道:“你爹是说过不假。可没说过会把自己整到大牢里去啊。这要是万一有个好歹,让我该怎么办呢?”
温灵槐顾不得手上沾染的面粉,忙抱住她,不迭声地安慰着:“不会的,不会的。您不要想这么多,爹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爹娘的感情一向很好,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人,能不担心吗?只怕比她这个女儿,担心的要多得多。
她代替不了他们在彼此心中的位置,只能尽可能地安慰她。
瞿美惠呜呜咽咽,哭了好一会。才又哽咽道:“你说,我们这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新的生活也才刚刚开始,他若是一下子栽在里面,可怎么好啊。”
“不会的,娘。爹会没事的。您忘了,还有庄公子看着他呢。即便庄公子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他既然敢用‘庄’姓,肯定也是有一定实力的。治一个小知县,还治不了吗?”温灵槐又连声劝道。
瞿美惠听到她这话也不哭了,一把推开她。擦了擦眼泪,嫌弃道:“真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真蠢笨。还‘他敢用庄姓’,真让人无语凝噎。”
“他就是用的庄姓啊。”温灵槐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说道。
“那庄是什么姓?”
“皇家姓啊。”
“那他怎么就不能是皇亲国戚了?”
“切,哪个皇亲国戚,会像他这般招摇的?见人就说自己姓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除了对咱们家里说过,还对谁说了?”
“给咱们说,不就代表会给很多人说吗?毕竟咱们先前也不认识他,和他也不熟啊。”
瞿美惠拧眉想了想,摊了摊手,道:“你说的竟有几分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对吧。”温灵槐嘚瑟道,“我这脑袋还是很有逻辑思维能力的。”
“是啊。”瞿美惠好笑地看着她,说道,“怪不得你大学毕业了,都没谈过男朋友。以前我还纳闷,不过现在已经有了答案。”
“这和那有什么关系?”温灵槐不满道。
瞿美惠却不再理她。这么闹了一阵,她的心情也松快了不少,开始认真做起面来。
温灵槐见她心情好了些,也放心下来。不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母女两人不到一刻钟,就做好了半锅浇头面。浇头做的是茄子炒肉丝。
刚将碗端进堂屋里,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钱五和苗非。
温灵槐诧异:“你们怎么过来了?”
钱五站起身打了个拱,才道:“小叫花送来口信后,我原本是要直接过来的。只是想到钟先生还不知情,就先带着苗非,去他那里请了几日假。途中又打听了些消息,故而这会才来。”
“是啊,姐姐。”这会的温岫白也高兴起来,不再沉闷。他道,“钱伯伯和苗非是飞进来的。我一抬头,就看到他们了。”
“厉害。”温灵槐朝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瞿美惠端着浇头进来,笑着招呼道:“钱先生和苗非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吧。正好做得也多。”
“多谢温夫人。”钱五也没推辞,道谢过后,就和苗非一起坐了下来。
这时,周全三人也过来了。
温灵槐想到禁兵可能会进城的事,唯恐他们撞到后,会有什么麻烦。就直接找借口打发了他们回去,让他们带薪休假了。
回到屋里时,正听到钱五在说着,他偷偷去县衙里听到的消息。
“徐知县已经将私挖金矿、勾结敌国的罪名,都栽赃到了温大人身上。只是勾结敌国的罪名,还没有找到书信证据。”钱五顿了顿,又道,“他估计也是怕事情迟则有变,坚持现在就将温大人的罪状张贴榜文,公诸于众。”
“庄公子不许,带了几个禁兵拦住了他。他便要查验庄公子的身份文书,庄公子不给,双方就拉扯起来。我觉得庄公子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也许后面还会有禁兵赶来。”
看来薛云蹊说的不假!
温灵槐又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勾结敌国没找到证据,那私挖金矿就找到了?”
“是。”钱五也拧起了眉头,说道,“矿山里看守的衙役和抓到的残狼国武士,都指认了温大人。”
饭桌上一时静了下来,没人再说话。
静得针尖可闻之际,又听到了敲门声。那声音传到屋里来,更显得尖锐。
温岫白当先站起来,一脸沉静地说道:“我去开门。”
他出去后,堂屋里的几人,也都站了起来。
就看见温老太第一个,趾高气扬地迈着大步进来了。后面跟着的除了王喜花和温思齐,还有一队弓手。
进屋后,温老太猛然将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
昂着头颅,大声说道:“这个温二郎,平时不孝老母,不敬兄长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敢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来。若不是念如连夜给我们送了消息,我们竟还都被埋在鼓里。简直是不忠不孝,罪大恶极!”
见没人接话,她以为几人都怕了。
便更大声地说道:“我们温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人,没做出过任何一件恶事来。如今竟出了二郎这个奸诈小人,败坏我温家门风。这如何能行?今天来此,也是叫你们都知道。从这一刻起,温二郎就不再是我们温家之人了。我们温家,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
温灵槐探头看了眼,才发现她拍在桌上的,正是一封断亲书。
扫视过堂内众人后,她亦朗声说道:“既如此,我们也不好违背祖母之意。那从今日起,我们两家就视为陌路,再无瓜葛。”
瞿美惠也站出来,大声说道:“如此也好。从今儿起,我和郎君再无爹娘叔嫂,灵灵和白白也再无祖母长辈。”
看了眼温灵槐和温岫白,她又道:“不如就请温老太,将村里的里正也请来。今日,就将我们一家自族谱中除名罢。”
温老太以为这种时候,他们会跪下来求自己,没想到竟如此痛快就改了称呼。
遂铁青着脸,冷声道:“不必,念如已经派人去里正家里通知了。想来现在,应该也已经将你们的名字,自族谱中划去了。”
“那就好。”瞿美惠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她以前就讨厌她偏心的嘴脸。现在更讨厌她对着亲儿子,落井下石的丑恶行为。
“二弟妹,哎呦,瞧我这张嘴。”王喜花作势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又舔着脸笑道,“没想到温夫人心这么大呢。温大人还在大牢生死未卜,自己却躲在家里吃肉。”
“断头饭。”瞿美惠冷然道。
“温夫人可真会说笑话。”王喜花继续舔着脸,笑道。
“说不定,温夫人说的不是笑话,而是大实话呢。”温思齐也跟着碎嘴。
尔后,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弓手。昂起头,一脸傲慢地说道:“知县大人不是让你们来搜查温大人的家吗?搜啊!愣着干什么呢。”
这时,弓手里走出一位节级来,对着瞿美惠和温灵槐拱手作揖,道:“请温夫人和温小姐见谅。我们奉命来此,要搜查一下温大人的书房。”
温灵槐见他还算客气,看了眼瞿美惠,接口说道:“我爹没有书房。所有东西,都在他的卧房里。你们要搜,就进去搜吧。”
那人又作了一揖,就带着两个人进了温思贤的卧房。
搜查了一阵出来后,又作揖道:“打扰了。”
说完,也没看温思齐一眼。打了个手势,带着人就走了。
温老太几人也觉得无趣,撇撇嘴,跟着走了。
他们刚走,薛云蹊就自房顶跳了下来。
连忙对他们说道:“你们不必担心。一切都在大公子的掌控范围内,搜查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省的以后再有人,拿出此事来做文章。最迟今晚,温大人就能回来了。”
温灵槐想问问温思贤在大牢里,有没有受伤。但转念一想,他既然今晚就能回来。怎么也要忍过去,以免节外生枝。
就什么也没问,让他赶紧回去了。
人都走了后,他们去卧房看了看。见并未翻乱什么东西,也就放心下来。继续坐到饭桌前,吃起了饭。
吃完饭后,温灵槐唯恐他们再干坐着瞎想。
就打发了温岫白,带着苗非去他房里读书。又劝慰着瞿美惠赶着有空,去菜地里将菜都种上。她则留下,给钱五看诊。
钱五见她如此冷静,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很是赞赏:“温小姐这份气度,当真让人敬服。”
温灵槐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让他在对起来的椅子上躺好,开始下针。
一刻钟拔完针后,温灵槐又嘟囔道:“您在这里,倒是方便我看诊了。只是,钟先生的老母,还差两天针灸没做完呢。”
“我正好要出去看看。”钱五边穿外衣,边道,“若是外面局势不紧张,我就将他老母带来,给您看诊。”
“行。”温灵槐想了想,又道,“要不我跟您一起去吧。我也会些拳脚功夫的。”
“不可。”钱五忙道,“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还是在家里更安全,有那么多禁兵保护你们,不成问题。”
“禁兵?”温灵槐惊讶得很,“你是说?”
“对,我和苗非过来时就发现了。你家外面隐藏了不下二十人的禁兵,且个个都是好手。不然温小姐以为,刚才的节级为何如此温和有礼?只有那些蠢货,毫无所觉罢了。”钱五意有所指地骂道。
“确实是蠢货。”温灵槐这么想着,就不打算出去了。既然庄泊简派了人来保护他们,她不想从中添乱。
只是又切切嘱咐道:“你出去,也要多加小心。若有危险,就及时回来。还有,若不确定形势,就不要带钟老太前来。我不想牵扯到他们。但也要叮嘱钟先生,将今天的药给钟老太喝下。”
钱五笑了笑,答应一声,就走了。
温灵槐去温岫白房门口看了眼,见他和苗非两个人,正安安静静地写大字,遂放心下来。
又去了菜地,见瞿美惠也在埋头种菜。
她走过去一边帮着理地,一边靠近她低声道:“刚才钱五说了我才知道,庄公子还派了好些禁兵来保护咱们呢。”
“哦,是吗?”瞿美惠抬头看了一圈围墙,道,“什么也看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