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张啸林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势力范围一南一北,互为犄角,钱德海的实力,不在他之下!
“你放屁!”
“舰队远在百里之外,你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江澈的眼神。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就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以为,我的目标只有你一个?”
“在你这旗舰上的厮杀声响起之前,我的人已经带着辽东水师的主力舰队,完成了对钱德海所有船只的合围。”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张啸林的脑子里,让他瞬间一片空白。
这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针对他们整个东海海寇联盟的歼灭战!
“你现在可以算算时间。”
“我的人应该也跟你这里一样,开始打扫战场了。”
“说不定,钱当家的脑袋,比你先一步落地呢。”
“不可能……”
张啸林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支撑着他最后一口气的那股悍勇与不甘,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江澈站起身,不在管张啸林什么表情,对着身后的人下令道。
“返航。”
“目标,泉州港。”
“是!”
旗官轰然应诺,立刻转身,将命令层层传递下去。
水手们奔跑在甲板上,船身开始调转方向,朝着大陆的方向驶去。
“王爷!”
一名暗卫司队长快步跑来,在他身后三步处停下,单膝跪地。
“启禀王爷,东南方向发现一艘快船,挂的是咱们辽东水师的旗号,正全速向我方靠近!”
江澈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因为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辽东水师的快船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破开白浪。
船头一名武将的身影在海雾中愈发清晰。
正是章武麾下的心腹副将,李信。
跳板搭上,李信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旗舰,甲板上的士兵纷纷向他行礼。
他却目不斜视,径直奔向船首的江澈。
“王爷!”
李信解下腰间一个防水的牛皮筒,双手奉上。
“章指挥使令末将送来急报!钱德海所部,已于昨日丑时全歼!钱德海本人,活捉!”
江澈终于转身,接过牛皮筒,抽出里面的战报。
纸上的字迹潦草而有力,墨迹似乎还未干透,带着一股硝烟与血的味道。
战报写得极为详尽,钱德海麾下三百余艘大小船只,无一漏网。
东海之上,再无成规模的海寇。
“做得好。”
江澈将战报递还给李信,“传我命令,将此捷报通传全军!另,犒赏三军,所有将士官升一级,赏银加三倍!”
“是!”
李信兴奋地领命而去。
命令层层下达,整支舰队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士兵们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江澈穿过狂欢的人群,甲板上浓烈的血腥味与汗水味混杂在一起,但他仿佛置身事外。
他一步步走下通往底舱的阶梯,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这里是临时关押海寇头目的地方。
张啸林像一滩烂泥,瘫在牢房的角落里。
镣铐已经取下,但他似乎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曾经凶悍的眼神早已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
牢门被推开。
江澈走了进来,一名亲卫在他身后放了一张椅子。
江澈坐下,就那么静静看着张啸林,一言不发。
张啸林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凌迟。
“给我个痛快……”
江澈像是没听见,从怀里拿出那份刚刚收到的战报,在手指间轻轻敲打着。
“钱德海,抓到了,活的。”
张啸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他很合作。”
江澈继续说,“把他知道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
“他说每年泉州市舶司的抽分,你们只交三成,剩下的七成,都进了泉州知府孙元正的口袋。”
张啸林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
江澈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用平淡的语调,说着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秘密。
“他还说,你们每次出海劫掠的所谓番商,其实都是福建不愿意交税的本地大户,货物出手后,利润你们拿四成,孙元正和市舶司的一帮人,拿六成。”
“你们不是海寇。”
江澈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张啸林的眼睛。
“你们只是孙元正养在海上的一条狗。”
“噗——”
张啸林一口黑血喷出,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不是的……”
“是他求着我们!是孙元正求着我们!”
“是吗?”
江澈反问,“那这次我们辽东水师南下的消息,是不是也是他卖给你的?他告诉你,我们只是路过,让你放心大胆地去抢我们的船?”
张啸林呆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苍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元正!你个不得好死的狗官!”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猛地扑向江澈,却在半途被无形的锁链拽住。
他忘了自己还被锁着。他趴在地上,用头一下下撞击着潮湿的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你想让他死吗?”
张啸林动作一顿,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眼中满是疯狂的恨意。
“把他这些年收了你们多少银子,藏在哪里,和他勾结的市舶司官员,泉州卫的武将,还有那些借你们的手销赃发财的大善人,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个,都告诉我。”
江澈站起身,“我可以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掉。黄泉路上,会很热闹。”
半个时辰后。
江澈拿着一张写满了名字和罪证的供状,走出了底舱。
章武已经在甲板上等候多时,他看见江澈手里的东西,眼神一凝。
“王爷,都招了?”
“嗯。”
江澈将供状递给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烂。”
章武快速扫了一眼,饶是他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也不禁怒火中烧。
这份名单,几乎囊括了整个泉州官场和地方豪族。
他们像一群蛆虫,附着在大明的动脉上,吸食着帝国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