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缓缓放下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动手。”
他身后的几名缇骑瞬间散去。
与此同时,在孙元正、钱峰等一众海商巨头的府邸外。
“奉暗卫司令,捉拿通倭巨寇,反抗者,杀无赦!”
紧接着,家丁护院们惊恐的呼喊传来。
孙府。
孙元正刚刚下达完指令,整个人瘫坐在太师椅上。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他已经预感到,却绝不愿接受的结果。
突然,前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那声音刚起,屋里所有海商族长,齐刷刷地弹了起来,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回事!”
“外面!外面出什么事了!”
一个仆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全是血,指着门外。
紧接着,一群身穿黑色劲装,手持绣春刀的汉子,撞开了大堂的门,鱼贯而入。
为首一人,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落在了面如死灰的孙元正身上。
“孙元正?”
孙元正嘴唇哆嗦着,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腰间那熟悉的令牌。
暗卫司!真的是暗卫司,这一刻,所有的侥幸被击得粉碎。
“我们!我们?”
孙元正还想说什么,为首的缇骑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全部拿下!”
孙府大堂,血腥气混杂着名贵香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几个不甘心束手就擒的海商子侄,拔出腰间的佩剑。
“跟他们拼了!”
“杀出去!我爹是……”
话音未落,那叫嚣的年轻人脖颈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眼睛瞪得滚圆,直挺挺倒了下去。
清脆的碎裂声,成了压垮所有人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剩下几个试图反抗的人,被黑衣缇骑们用刀鞘,干净利落地打断了手脚拖到一边。
为首的缇骑百户一步步走到瘫软在地的孙元正面前。
“孙元正,还有你们,都带走。”
“另外,传司令钧令。”
“全城抄家,按名册行事!所有府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任何财物、账本、信函,片纸不得遗漏!”
“遵命!”
…………
街上,泉州城彻底陷入了暗卫司的掌控。
章武站在孙府的屋顶,冷冷看着这一切。
缇骑们分成数十个小队,切开了泉州城内几十座最豪奢的府邸。
……
与此同时,泉州港外的海面上,死一般的寂静。
陈昱站在自己的座舰镇海号的船头,他的眼神死死盯着远处那片刚刚熄灭的火海。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艘属于林家的三桅福船,趁着夜色,企图从舰队封锁的薄弱处强行闯关。
“将军!是林家的破浪号!他们不听警告!”
“将军,他们加速了!”
陈昱的耳边,还回响着属下的焦急呼喊。
他看着那艘船在两次警告炮击后,依旧不管不顾地升起满帆。
就知道对方在赌,赌他不敢真的开火。
“右舷三号、四号炮位,装填实心弹,目标,敌船水线!”
“开火!”
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撕裂了夜空。
在瞭望手惊恐的尖叫声中,那艘破浪号的船身中部,猛然爆开两个巨大的窟窿。
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半边天都映成了橘红色。
巨大的爆炸声,狠狠砸在海面上每一个心怀侥幸的人心头。
现在,那片海域只剩下漂浮的碎木板和一些在火光中挣扎的黑点。
很快,那些黑点也消失不见了。
陈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的兴奋却是出卖了他。
因为这一刻,他也是感觉到了那种掌握别人生死,执掌绝对权力的感觉。
……
巨大的黑色旗舰定波号上。
江澈静静坐在书案前,一名亲卫走入呈上两份用火漆密封的竹筒。
“王爷,泉州陆路、海路急报。”
江澈伸手接过拆开第一份,是章武的。
人已擒获,家已抄尽,罪证确凿,缴获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初步估算,足抵国库三年岁入。
江澈点点头,一切尽在掌握。
他又拆开第二份,来自陈昱的斥候。
封锁完成,击沉强闯福船一艘,海面已无异动。
江澈将两份密报随手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们化为灰烬,在夜风中飘散。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都只是过程,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始。
他铺开一张空白的奏疏,提起狼毫笔,蘸满了墨,笔尖悬停在纸上,他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在思考,这封写给新皇朱高炽的奏疏,该怎么写。
直接上报功劳?说自己雷厉风行,端掉了通倭叛国的泉州海商集团,为朝廷缴获了海量钱财?
不,那样太肤浅了。
朱高炽不是他爹朱棣。那位仁厚的新皇,最忌讳的就是藩王手握重兵,擅开杀伐。
自己这次调动福建水师,封锁泉州,严格来说,已经越权了。
江澈要的从来不是一锤子买卖的功劳,而是长长久久的控制权。
他要整个福建,成为他的海上黄金之路的一个节点。
虽说现在高丽和樱花那边有于青出马,但是这里还是需要一个港口的。
辽东港口那边的货物并不能满足所需,所以这边必须要开通才行。
而这么一来,那些海商就不能只是被砍头的罪犯。
他们是资源。
江澈的脑中,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他可以向朱高炽上报,将这些海商的首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这能满足朝廷的面子。
然后将他们搜刮的九成财富,上缴国库。
这能满足皇帝的里子,尤其是刚刚登基,正需用钱的朱高炽,绝对无法拒绝这份大礼。
剩下的,就是关键了。
他得让皇帝将那些罪行较轻、家产也抄得差不多的海商余孽,以及他们手下那些经验丰富的管事、船长、水手,判个流放的罪名。
到时候他在建立新的舶司提举,这样的话,朱高炽大概率会同意。
因为这看起来,是一个既能充盈国库,又能安抚地方,还能废物利用的万全之策。
皇帝会以为,自己掌控了局面。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被戴罪立功的海商,身家性命、妻儿老小,全都捏在江澈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