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看到江澈突然发笑,顿时有些好奇。
江澈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章武。
章武一看,顿时也是一乐。
“王爷,这张盛也是够了,明明自己都一屁股屎了,非要在给那位身上甩点。”
江澈一懵,有些无语的看着章武。
这家伙比喻的也是够恶心的,不过想到朱高炽得知这件事情的表情。
江澈的目光望向窗外应天府的方向。
“陛下,这第一份大礼,还请笑纳。”
几天之后,应天府内。
八百里加急的信报如同一道惊雷。
北平府科举舞弊案,由暗卫司直接介入,人犯当场拿下,即刻押解进京!
这个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引爆了整个朝堂。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
朱高炽死死攥着那封来自北平的密报。
“好,好一个江澈!!”
这哪里是查案?这分明是打在他脸上的耳光!
张盛是他亲自提拔的心腹,整顿吏治,安插自己势力的手。
如今这只手被江澈当着天下学子的面,干脆利落地斩断了!
更重要是江澈这家伙居然直接将此案直接定义为动摇国本,由暗卫司押送进京,交三法司会审。
“砰!”
墨汁飞溅,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留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污迹。
“陛下息怒!”
一旁侍奉的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召杨士奇、蹇义、夏原吉,立刻入宫!立刻!”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杨士奇等几位心腹重臣站在下方。
看着地上的砚台碎片和皇帝龙袍上的墨迹,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诸位爱卿都看看吧。”
朱高炽将那份密报扔在案上,“看看我父皇的好臣子,是怎么给朕送上这份大礼的!”
几位大臣轮流传阅了密报,个个面色凝重。
“陛下,”
一位性情急躁的官员率先开口,他是吏部侍郎,也是新皇一手提拔的干将。
“此事断不可退!张盛是陛下心腹,代表的是陛下的颜面!暗卫司此举,名为查案,实为夺权!若我们就此退让,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日后朝堂之上,还有谁会听陛下的号令?”
他慷慨陈词:“臣以为,当立刻下旨,斥责暗卫司越俎代庖,将张盛由我刑部接管审理!绝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番话,说出了朱高炽心中最想做的事。
但他没有立刻表态,目光转向了沉默不语的杨士奇。
杨士奇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有不同看法。”
“说。”
“张盛之事,人证物证俱在,是在贡院考场,当着数千学子的面被拿下的,暗卫司手里,必然握着无法辩驳的铁证。”
“此时力保张盛,等同于向天下宣告,陛下您为了维护一个罪臣,不惜牺牲科举的公正。天下士子之心,会因此而寒。陛下登基以来,以仁孝治国,爱惜羽毛,万不可因此事而令圣名蒙尘。”
“那依杨学士之见,朕就该眼睁睁看着他们羞辱朕,任由他们将朕的臂膀一个个斩断吗?!”朱高炽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弃车,方能保帅。”
杨士奇直视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顿。
“陛下,张盛已经是一枚死棋了。我们保不住他,强行去保,只会将陛下自己也拖入泥潭。”
“非但不能保,还要重罚!大张旗鼓地罚!陛下须亲自下旨,痛斥张盛辜负圣恩,罪大恶极,令三法司从严、从速审理,绝不姑息!”
“如此,陛下非但能从风波中脱身,更能向天下展现您公正严明,不徇私情,爱护学子的君主形象。一时的退让,是为了日后更稳固的权威。失一张盛,却能赢得天下士子之心,孰轻孰重,请陛下圣断!”
杨士奇的话,可以说直接让朱高炽确定了自己心里的判断。
其实他也都明白,但是就是坐不下这个决心。
现在杨士奇愿意做这个恶人,他也只能趁着台阶往下走。
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贵为天子,却要被臣子逼得断尾求生,这是何等的讽刺!
良久,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中,响起了朱高炽疲惫而沙哑的声音。
“拟旨吧。”
“就按杨爱卿说的办。”
…………
圣旨一下,京城舆论瞬间逆转。
原本还在观望的各方势力,都被新皇这道充满雷霆之怒的圣旨给镇住了。
旨意中,朱高炽痛心疾首,将张盛骂得狗血淋头,称其丧心病狂,国之蠹虫,辜负了他的一片信任,并严令三法司彻查到底,还天下学子一个朗朗乾坤。
朱高炽以一招漂亮的挥泪斩马谡化解江澈带来的后果。
不仅成功将自己从这趟浑水中摘了出来,还顺势收割了一波民心,博得了圣君英明的赞誉。
不过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并未就此平息。
随着案件的公开审理,一个意想不到的副产品,却引发了另一场更大的风暴。
为了证明张盛等人是如何处心积虑构陷考生。
方仲永等五人的考卷,作为关键证物,被半公开地呈现在了朝堂和士林面前。
起初,人们只是惊叹于这五篇文章的文采斐然,感慨他们险些被埋没。
但很快,一些敏锐的学者和官员。
从字里行间,读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东西。
尤其是方仲永的那篇策论!
“开海禁,弛商律,以商税充国库,厚边防?简直是荒谬绝伦!”
应天府最大的一家茶楼里。
一名头戴方巾的老儒生气得浑身发抖,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拍在桌上。
“圣人云,士农工商,贵贱有序!他竟敢将商贾之利,凌驾于国本之上!此等离经叛道之言,若让他入了朝堂,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他对面,一个年轻学子却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周老先生此言差矣。方兄文中说得明白,国无恒产,则民无恒心,如今北境军费糜巨,朝廷财政年年吃紧,加征田赋,则农人困苦,开海通商,引万国之银,以充盈国库,既不伤农,又能强兵,何乐而不为?”
“你!你这是被他的歪理邪说给蛊惑了!”
老儒生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重商轻农,乃是取乱之道!取乱之道啊!”
另一桌,几名商人打扮的人却听得两眼放光。
“这位方公子,真是咱们的知音啊!”
一个锦衣商人压低声音,激动地对同伴说。
“市舶之利,足以富国,这句话说得太好了!要是朝廷真能采纳此策,咱们的生意,何止大十倍!”
类似的争论,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国子监、翰林院、六部衙门,甚至街头巷尾。
无数人都在讨论着方仲永那份惊世骇俗的考卷。
支持者认为他洞察时弊,高瞻远瞩,是百年不遇的经世之才。
反对者则视他为洪水猛兽,认为他的思想动摇了儒家正统,是足以祸乱天下的异端。
方仲永,林惊蛰等人的名字,一夜之间。
从一个险些被埋没的受害考生,变成了席卷整个大明士林的风暴中心。
五个人,以及那五份考卷,被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