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当了这些年妃宫娘娘了,却没出嫁前端庄自持了,可能是委屈坏了。
虽然看她委屈地伸出手臂,想上去拥抱她,但理智告诉他:妹妹已是皇上后宫,他万不能有出格的举动,不妥。
沈可悠可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准确说,是压根没多少。上前一把抱住,自己哥自己抱!
“哥啊——我想死你了!”
沈彦双手在空中空悬,被她这句嚎逗笑了。
从前没看出他家千金小姐心灵坚强,看来没被后宫生活摧毁掉心智啊。
窗口,闻声停下的墨卿辰,看到的便是这样情报量巨大的一幕。
吴永恩已经感到四周的风都骤然凝滞不动了。抬头看韩权,眼睛都快瞪掉下来了。
完了。
有多震惊,有多狗血,不消说了,没脸说了。赶紧招呼内头的宫女太监撤。
看春宵,卖黄书,顶风卖货,厮混各宫,上下其手……的人,是我朝堂堂太子妃,皇后娘娘既定人选……老天爷,大贞皇后坑蒙拐骗,爬墙养鸡啊!
她平时胆大妄为就算了,这回……是触了逆鳞了。皇上最忌背叛欺骗,再能忍她,也宽宥不了了。
墨卿辰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
她喊沈彦“哥”?!
她是……
他东宫时就纳的太子妃。
这个让他心旌摇曳,求而不得的女人,是他过门的妻子。
也是犯了弑君之罪的罪臣之女,被他厌弃、虐 待的冷宫弃妃。
不止一次,慷慨抒发了自家娘娘对当今圣上的恨意。
只是,他没想到,她就是她家娘娘。
重点是什么?太乱了。
她欺骗了他。
沈可悠对上了窗口一身龙袍,贵气震慑四方的——
他
彻骨寒的眼神。
身体僵了。
笑容凝固。
手不自觉地收回。
脚知道后退了。
她感到怕了,从未有过的惊惧。
可怕。
太可怕了。
细思——
就是极恐了!!!
墨卿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走进正门。
她居然敢骗朕这么久!骗取朕对她的信任还有……
她怎么敢?!一个罪妃!
沈可悠回味刚才那抹笑,竟有凄然的意味,一时忘了跪下。
沈彦跪下面圣。
沈可悠正在艰难地理涌进脑中的巨大信息流,呆呆地望着眼前帅破天际,挺拔矜贵,明明很熟悉的脸却又无比陌生,让她下意识想后退、逃走的人。
他是皇帝。
是她恨的那个人。
万般要躲开的人。
出宫计划早在屋顶遇见他那晚,就已经开始走向土崩瓦解了,只是她身在局中,毫无知晓。
她确实就是他看笑话的一个供他戏耍的木偶人吧。
今晚,她失去了她曾经真心实意过的朋友。
失去了她在后宫的安全感。
失去了她在后宫残存的自由。
失去了她筹谋日久,支撑她生活的希望。
心有点痛。
越来越痛。
想哭。
不想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
多么希望,他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一个
御前侍卫。
一滴泪珠,滚下。
她别开脸。
忍住,以后她就是要被他继续虐的冷宫弃妃了,要坚强,不要伤心……
墨卿辰看她似乎落下泪,下意识上前。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她犯的是欺君之罪,不能容忍。
收回脚。
可是,一看她,心就不听意志掌控。
看到她狼狈,就想到她身边保护她,只要他往前几步就能给她肩膀。
但他不能。
她犯的是欺君,又是在弑先帝一案里有未证嫌疑的罪臣之女,不能无缘无故地当众给她宠爱。
她脸上闪过一丝亮光的时候,心有点疼。
更折磨人的是,她居然还别过头,不想被他看见,自己默默忍。
看不见,心里就更焦躁了。
担心她。
就跟千针万刺在挠。
咫尺之远,如隔天涯。
沈彦见身旁妹妹竟还未跪下请安,为她捏了把汗,妹妹心中有怨,也不能这样明面上表现出来啊,皇上刚刚进门时表情凝重,不知道是不是见到可悠又想起当年之事。
赶紧伸手拽她衣袖:“娘娘,快拜见皇上。”
拜个头啊,仇人大骗子,呜呜呜呜……
沈可悠内心脆弱,今晚身体也早支撑不住,被突然的力道拽去,顺势就随它而去,摔倒在地:“啊——疼——”撞到胳膊伤口了。
“没事吧?伤到哪了?”
他。
是他的声音。
等墨卿辰恢复理智的时候,发现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手已经揽住她要扶她起来,他不是拗不过她,是拗不过自己。
在场之人均侧目。
沈彦心想,皇上对从未受宠过的可悠,这么上心的?刚刚进门时还是思量要杀还是要剐的表情啊。
见吴公公眼神往门口示意,厅堂上不知何时一人也不剩了,疑惑间也起身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他妹妹还在屋里跟皇上单独相处呢?
单独相处……不是吧,是今夜要承恩了?!
一时间,不知该喜该忧。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啊。
沈可悠怨恨地推开他手。
一次。
手又回来了。
又一次。
再一次。
他不能别管吗?!天蝎座犟得很……
“沈可悠,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严厉的话语,尤其是“朕”这个字,说得很明晰,还停顿了,他就是要警告她认清彼此的身份,听话点,别惹他心烦。
“沈可悠”这个名字,叫起来却意外地顺口好听。
不得不说,她更适合这个名字,也……
更适合现在的身份。
他名正言顺的女人。
本来就满腹委屈、失落,没了能倾诉的朋友就算了,还凶她。
眼泪控制不住,扑扑簌簌地掉,扭过头,不想被他看见嘲笑说落一顿。
“朕扶你是你天大的荣幸,你还委屈上了……不是,你别哭啊,朕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装不下去了,解释吧。
结果,越哭越厉害了。
墨卿辰怕开口又戳到未知的痛点,刚要张嘴又忍住不说。
“先别哭了,让太医给你看看伤口,再拖下去……小心皮肤溃烂,浑身留疤,说不定安陵的奸细用了毒呢,你也知道他们心狠手辣的,不把你毁了敏妃怎么争宠。起来。”她还是得靠吓,哭声果然停了,鬓发沾在湿漉漉的脸颊上,跟淋了雨的小猫一样,从前他不会看宫里小猫一眼,也不会觉得淋雨的猫可怜。但现在,他对这只小猫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