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朝云地上凉,快起来!你身体不好跪什么跪。“还是给龙傲天这厮跪,楚宇宁快步走向她,弯腰把她扶起来,因为他身量高大,与其说“扶”,更像是直接给捞起来,放回躺椅上。
台下对面具都掩盖不住高大帅气的王员外发出唏嘘赞叹声。
近距离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有瞬间的恍惚,她又想起了他,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犯病了,怎么看谁都有点像,如今连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宁哥都能就太过分了,大概因为宁哥今日穿黑红衣袍,宽肩云袖,蹬朱履,戴玉佩,仪态高雅,入戏台如入朝堂。
但宁哥与他天差地别,对她始终是耐心温柔保护的,明明放着锦衣玉食,还在沈宅当一个务工的平民。他宁愿改变自己也不会强行要求她改变,尊重她的决定,无条件地支持她,陪她追求梦想,不会奚落她,不会仗着自己有钱有势看不起她。
手被屈膝蹲在病榻边的楚宇宁握住了。
她莫名感觉有点不适应,平时打打闹闹最多也就……飞奔过去抱住;下雨的时候,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跟他伞下,满宅子找漏水点;扫积雪的时候,用雪球偷袭他,没来得及笑得嗷嗷的,就被他追得满院冲 刺跑……这样想起来,平时也有点过分了,但也没握过手。
“朝云,我发过誓,此生不会再让你受伤,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以前我看你吃亏,受欺负,我娶你过门是想要对你好,保护你,而不是……而不是……”楚宇宁低头惭愧悲痛,修长的大手捂住了眼。
突然觉得头被轻轻摸了摸。
剧本里没这段。他诧异地抬头看她,见她眼神呆滞,一滴眼泪默默滚落,她眼里看的到底是谁?她想安慰的人是谁?
“不要自责,不要难过,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告诉你……”说的是哪个事来着?是为了卖什么货来着?“安全伞!我如果早囤一百个沈家出品的安全伞,我就不会得可怕的妇科病,也不会失去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子!是我的错,如果有来生……”她停住了,这句话为什么这么熟悉,熟悉得仿佛有说过。
好难过啊。
像潮水一样的悲伤滚滚而来,吞噬了她。
可她记不起到底什么时候说过,因为什么说的这话,不到生死离别,需要说到下辈子吗?
楚宇宁见她迷茫困惑又痛苦,揽她入怀,并不用力,小心地保持演戏的距离,让她伏在他臂弯上,有可以倚靠的地方。
“如果有来生,我会找到你,无论你那时肯不肯认我。”背对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楚宇宁想要抱住她瘦削身躯的手,在她背后悬空,攥紧了,忍耐住想抱紧她的冲动,“陪你过你想过的日子,三餐四季、风霜雨雪都陪你。陪你看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陪你……不要离开我……”剩下的话化为悲泣。
沈可悠的脸上落下冰凉,是眼泪。他哭了?楚宇宁是个一看眼神就知道有故事的人,他们旁敲侧击了几个月也没敲出点什么,今日若不是演出太投入,极有可能就是真情流露了,他失去过挚爱?
“夫人啊,你醒醒啊夫人!你让我怎么活?!”庆熙扑过来哭丧。
龙大夫默默叹息拭泪,眼角瞅着楚宇宁,被沉浸其中的演技完全吸引住了,太带劲了吧,太有天赋了,连演戏都演这么好?!压抑的哭,还有仰天长叹,完全是爆发的感情啊,可悠说得对,世界给宁哥到底关上了哪扇门啊?!
随着天不怜爱,鸳鸯离首,气氛到达巅峰,深情的歌曲适时地响起:
“怎叹呐山有木兮那木有枝,心悦君兮啊君不知/
可是前世与你错过太多事/
怎叹呐秋有月兮那月有诗,也不及与你相守时/
梦里与你山水再相识……”
黑幕起,众人退,下一场准备。
旁白声起:王员外不知道的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朝云因怀着极大的怨愤和眷恋,冤魂无法前往阴曹地府,在津海郡某户病重的小姐身上重生了!但她失去了记忆!
楚宇宁换了身华贵的狐狸毛氅,站在舞台中央,伸手接过天空飘下的一片落叶,矜贵如王侯,看得台下幕后都惊叹不已。
“这戏伶人的相貌仪态都是上上佳啊,这是我们不花钱能看的吗?!”
“据说是沈氏农场的东家们,还有下人们农夫们在演,沈氏农场的人长得可真好,我都没见过几个长这么高的。”
“哎哎哎,开始了开始了。”
……
台上,下人们正在洒扫王宅庭院。
“你走了三百多日了,又到了秋天。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楚宇宁凭栏远望苍茫天空,“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你说三个字——‘安全伞’!如果非要给安全伞加上一个购买数量,我想,是一万个!”
掌声雷动,感人至深。
沈可悠在后台跟庆熙抒发对宁哥的赞叹,台词功底也好强,声音低沉浑厚,演个有钱富人跟从出生起就开始体验生活似的那么自然到位,连衣角被风吹起的角度都那么恰到好处,是老中青观众喜欢的类型啊,妥妥的实力派演员。这长相,这实力,不演戏去可惜了,S+爆剧预定啊,他要是去演戏,她肯定投资。
关键,广告拍得也好,若是到现代社会,包装包装,蓝血代言也不是没可能,她要争当他经纪人!呀,已经有人在问安全伞怎么买了!
“小姐,该你上了,记住,为了销量要有牺牲精神啊!”庆熙推她出去。
刘波反串的正妻在戏台一角,双臂环胸,踮着花盆鞋底,差点没把自己踮摔倒,也不知道当家主母们是怎么喜欢穿这瓷瓶似的鞋的,疼死了他的大脚丫子。
沈可悠扮演的婢女端着盘子,成功地假装被绊倒,盘里饭菜洒在大夫人裙子上。
“大夫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我给大夫人擦擦。”上前擦拭,被刘波藏在橙红色丝绸裙摆内的粗腿一脚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