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说了“凄婉”“苦苦盼望”“虚幻飘渺”……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从前面对女先生,她只对窗外下一次打更的声音什么时候出现感兴趣。对了,她还说《诗经》除了男女之情,还有国事方面的寓意,这……她连一个词都记不起来了。
墨卿辰原本只是从惊雀宫的书架上随意拿了本书翻看,打发时间,《诗经》是必学的书目,太傅当年都不知说了多少遍。本只是想随便翻翻,没想到翻到《蒹葭》的时候,却读出了从未有过的感慨。
眼前浮现的是华清池她出水时,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身姿面容,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真容。
突如其来的贴近。
突如其来地……为他遮挡……
突然像漫天雨点般砸下来的心跳。
那晚的风,炽热而急躁。
还有,她手触碰他的时候……
“皇上?”将放着凉茶的盘子放下。
被拉回到无聊的夜晚。瞥了眼萧惊雀,差点没被惊到。
如今后宫不过萧妃跟敏妃两个在争宠,就已经争地在衣着上琢磨出这么多花花心思了,一个恨不得把红布料都扎成……沈可悠说那种叫做”蝴蝶结“,对,扎成个大蝴蝶结,一个恨不得把衣服做成穿了跟没穿一样的,还使劲往他身上靠,她不嫌自己碍事,他还嫌占地呢。
有悖礼教。
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
如果计划顺利,那个宫女已经……
她脸色一沉,不由攥紧了衣角,有些紧张。
心里告诉自己:她一个卑贱下人敢跟她争宠,对妃嫔之位竟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觊觎!活腻了。敢勾 引皇上,就要承担下场!她会让她恨不得登时死去!
侧殿的沈可悠被黑衣刺客扣住了咽喉。
四肢怎么使劲打,都像砸在海绵里,没有反应。
这动作,她本能地害怕。
她看见他手里那碗荡漾着月光的汤药。
这回又是要她命吗?
为什么总是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为什么 ……我只是……宫女……”感觉随时喉咙会被掐断。
只能看见眼睛。
力道……像男性。
冰凉的液体从喉咙间灌入。
危险的味道。
想吐,吐不出来。
喉咙被松开。
全身涣散……月亮变得越来越像挂在天上的小丑的嘴……她到底会怎样……她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挥霍呢……
好像被扛了起来,移动了。
她要被带去哪……
来人啊……救命……
惊雀宫寝殿内,花瓶里的莲花折枝散发清香。
“萧妃,夜里天凉,多加衣物吧,穿成这样,朕怕你染风寒。”抬眼给吴永恩一个眼神,让他派下人把正对着她的窗户开大。
吴永恩领会照办。
萧惊雀却并不想遮掩起来,只要皇上多看她几眼,她多有意无意地蹭蹭,就能干柴烈火般点燃所有。
“皇上,臣妾一点也不觉得冷。这是臣妾亲手给皇上泡的茶。皇上尝尝。”端起来,手有点抑制不住地颤抖。
端在空中,等待。
只要皇上接了,就成了大半。
喝了,便是大成。
墨卿辰看也没看,伸手接过,举杯欲饮。
纸灯笼里的灯烛微微晃动。
萧惊雀只感阵阵凉意吹来,后背冷汗涔涔。
对皇上用药,若是失手必定是万劫深渊。除非她能顺利得手。
只差一步。
茶水已经到了唇边,沾上他性感的薄唇。
成功了!
穿过温热晚风的时候,沈可悠预计这里是后院。
为什么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扛着人从后院走过去。
不躲躲藏藏,也不极速狂奔。
为什么?
惊雀宫……萧妃……
是萧妃要害她?
难道萧妃知道她真实身份要灭她而后快?!虽然她没什么竞争力,但后宫多一个人大概终究不太好,在不受宠幸的时候拔掉是最简单的。
突然,一阵天地颠倒。
整个人被甩在什么又实又松的,类似土包还是沙包的袋子上。
漆黑。只有门四周的缝隙漏进点光线。
柴门。
身体有点不对劲……这是第二个药程的感觉吗……
躁动。
忍耐……
手指深深地掐入地上袋子。
一些细腻的东西,从袋中流进指缝。
身体的某处也在流淌……
黑色的巨大影子在逼近,眼里弯成了可怕的小丑笑,透着饥 渴的光。
她猜到那药是什么了。
饿狼扑了过来。
“不要!”
……
寝殿里,萧妃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到唇边的茶水,却又缓缓放下。
萧妃暗叫一声“可惜!”
“爱妃这样盯着朕做什么?月色姣好,为何只有一杯清茶?太辜负良辰美景了,吴公公,去给萧妃泡杯好茶。”目光依然停留回纸页,“听说萧妃从小博览群书,不如给朕讲讲对这首《诗经》名篇的理解。”
萧惊雀心里着急。早知道给自己也带一杯茶水,也不至于延缓了进程,还要参加个殿试。
“皇上,臣妾才疏学浅,实在有愧,这首诗倒是听女先生说过几句,臣妾以为,诗歌写的是男子追求思慕的女子,在河流岸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怎么也求不得,臣妾愚笨,但进宫成为皇上的后宫后,臣妾对这首诗才有了更多的领会。”她远远遥望思慕,日日倚窗翘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皇上在水中央,尽管他偶尔会来她殿里看望,吃个晚膳,可她从未清醒地记起他们床笫间的恩爱,也从未在清晨与他同榻醒来。
直到她回府省亲的时候,母亲找来有经验的月婆给她检查隐私之处,才发现入宫如此之久,竟从未合房。
回忆同房之夜,想起自己每到这样的夜晚就困倦早眠,不禁产生了可怕的怀疑——难道是皇上命人对她下药,只为给萧家以宠幸的假象?
与他之间,像隔着难以跨越的深不见底的河水,又冰又冷。
即便心意短时间难以互通,她也要追求其他方面的互通。
他手里的这杯茶,就是跨越水域的船只。
“皇上,娘娘,茶来了。奴才给娘娘泡的是上好的金花茶,金花耀目,与娘娘正好人面相映。”吴永恩端着一杯浮泛金黄茶花的茶水,在萧妃面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