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王进殿之前，这殿中还有一位贵人曾来过，便是皇贵妃娘娘。
当时的宫人们尽数退守殿外，不知内里发生了何事，只晓得皇贵妃娘娘走后不久，陛下便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大监换来了偏殿等候的太医急急扎针，这才好转了过来。
殿外檐下灯笼高高挂起，橙黄的暖光一盏盏地，将琼楼玉宇点亮。
殿内的父子正在走棋。
许是窗户缝没有关严实，有丝丝缕缕的寒风偷偷钻了进来，将所经之处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已，明暗交错之间，棋盘上的形势愈发明显。
宁德帝一阵猛咳，手中握着的那枚黑子经思忖良久之后，终究是长叹一声的被放回到棋篓中，面上带着一丝苦笑，“竟是不知该下到何处为好。”
下了，便是显而易见的败局，不下，好歹是僵局。
“父皇，夜深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儿臣告……”退字还未说出来，宁德帝就已经抬手打断他，将口中泛上的血腥掩去，慢悠悠开口，“你我父子许久未曾畅谈，今儿个好好推心置腹一回吧。”
烛火上爆开一朵灯花，让本就寂静的殿内越发的落针可闻。
康王敛眉不语，内心却是觉得很是讽刺，他们父子之间几十年都没有好好说过真心话，倒是如今当父亲的愿意了，可惜自己这个为人子的，确实已经没话可说。
“不说是吗，还是说你心中的算计让你说不出口？”宁德帝嘲讽的看着眼前的儿子。
这一句话就像是点燃了鞭炮的引子，炸响了康王内心的烟花，衣袖下的大掌已经紧握成拳，康王极力忍耐住心绪，故作平和的道：“父皇随意，儿臣无话可辨。”
“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你才是三个孩子里最心有城府的那个，”宁德帝艰难的起身，在殿中踱步，晚膳用过不久便坐下下棋，整个人都有些郁气积食之状。
他看着殿中灯火通明，苍白唇色上的血迹被他不动声色的拭去，这才转头打量着康王“如今，你可满意了？”
康王不疾不徐端坐在蒲 团上，手中的白色棋子还在，闻之缓缓抬头，父子之间有一瞬的四目相对，随即回过神继续看着棋盘，“父皇谬赞，儿臣拙劣伎俩，登不得大雅之堂。”
“朕有何对不住你的，你非要行事如此，这太子位你就是不图谋，总有一天会落到你手里的，康儿你太过急躁。”宁德帝话音一转，点评的说道。
“父皇说的是，儿臣比不得您的丰功伟绩，您当初为太子之时，适龄的兄弟们只剩下几个年幼的庶出子，儿臣满打满算不过一指之数。”康王还是那般的冷静，面无表情的追忆过往。
一时间，殿内形势犹如一张拉开的弓，似乎都能听见即将离弦的风声。
宁德帝哑笑着，眼底闪着光，强撑着道：“朕竟是不知，你心有怨怼？”
“父皇膝下三个儿子，嫡长子的太子自小 便被您予以厚望，但行事严苛太子做的是战战兢兢；幺儿岐王是个逍遥天性，素来最讨您喜欢~”
“只有不上不下的儿臣，十余岁便成了废人一个，不良于行，每次父皇看见儿臣的眼神都是明晃晃嫌隙，儿臣也自知丢人，自那之后鲜少出现在人眼前。”年少的他心思敏感，得知不讨父皇喜欢便越发安静，守在殿中不外出，不给他人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