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遇过两次火灾,还有一次在深圳。”
车子继续朝平利县前行,我也开始给奕朵讲曾经的故事,她好奇的我还去过深圳?
“嗯,在深圳盐田区大梅沙附近有个村庄,我在那里住过两个月。”我坐在副驾道。
奕朵边开车,边看我一眼,我俩间的气氛,也好像被这场火给熏热了。
“大梅沙附近的村庄?叫什么?”她问。
“大水坑。”
“……”奕朵表情微变,片刻后问我是不是开玩笑?
我苦笑着说那地方真叫大水坑,不信可以高德,这次她还真搜了下,果然有。
奕朵被惹笑了,她让将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问我去那里干嘛?
“那年我二伯结婚,所以就过去待了一阵子。”
“你二伯?在大水坑里结婚?”
我笑着摇头:“他是在大梅沙附近工作,我不愿跟人家住一块,就自己找的地方。”
奕朵哦了声,说我可真会挑地方,并问我二伯为何那么晚才结婚?
我说当年二伯志向远大,二十几岁去深圳时,曾立志要买下一套房子后,才会考虑结婚的事。
她点点头,说男人有这份事业心是好的,后来呢?
“后来打了二十年光棍,就改变想法了,只要有女人愿意,就结婚。”
奕朵在憋笑,但没发出声来,可能我们间的隔阂,还让她有点放不开。可这已经是我们自蕰藻浜分手后,氛围最好的一次了。
我继续告诉她,那年暑假我刚高中毕业,参加完婚礼也就在深圳历练,奕朵哦了声,说在大水坑里历练,我也是没谁了。
“咱能不聊水坑了吗?”我黑着脸,她一下捂住嘴巴。
我深吸口气,说那里也是个城中村,都是老旧的违规建筑,楼层间很拥挤,栋栋楼房的间距也特别窄小,总之很压抑,一点都不透气。
“当时是夏天,有天晚上我从楼下接了十几盆水回房,当晚火灾也就发生了。”
刚说这里,奕朵打断,问我接这么多盆水干嘛?还有,我的盆子哪里来的?
“说了历练嘛,我当时学我二伯做生意,卖的就是脸盆,东西扔的满房都是,至于为何接水,是因为我那层有个贼坏的小孩。”
我告诉她,那小孩贼坏,那天黄昏时我在楼下乘凉,他用新买的呲水枪,一下就呲我一脸,气的我当时就给揪住,想好好教训一顿,这时候他哥来了。
“跟你打架了?”奕朵问。
“没有,说到这就得夸一下深圳人,他们骨子里好像带了一种能化解愤怒的技巧,他哥当时面对我的愤怒,一句话就化解了。”
奕朵满脸疑惑,问是道歉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说着小孩朝我脸呲水?看给我呲成什么样了?他哥淡淡的笑了笑说,哎,咱别的先不说,你就说我买的这呲水枪,呲的远不?”
……奕朵愣了几秒,憋的脸色越发红了。
“那…呲得远吗?”
“远,他弟离我十几米呢。”
我说完,她再也没忍住笑出声来,问我怎么回复的?
“我就看着他哥点了点头,说这不是远不远的问题,你弟枪里灌的开水。”
扑哧~
“哈哈哈~”奕朵笑的面色如花,我就怕她连方向盘都握不住了。
我说气的我也买了把呲水枪,又接了十几盆水上去,躲我门口,见他从楼道走我就呲他。
可也正是因为那十几盆水,晚上帮了大忙,那晚火灾就发生在我隔壁。
奕朵神情有点严肃起来,我也回想到当时的场景,隔壁那间房子的铁门被火吸住,我也踹不开,就只能把房间玻璃敲碎,一盆盆水往里倒。
当时人群被惊醒后,全都往楼下跑,火焰很凶,隔壁房里都是黑烟,顺着窗户往外冒,火苗应该顺着里屋窗户窜出去了,导致楼上也开始冒烟,一烧起来就连成片了,那些跑下去接了水的人,一看这情况,都不敢再上来了。
“当时是夏天,又是深圳那地方,所以火一烧起来,整栋楼都快被围住了。”
奕朵神情有点变化,她看着我问,不害怕吗?
“那会…感觉智商还没长好,当时仙侠电视剧看多了,以为自己是李逍遥。”
“谁?”
“你没看过仙剑啊?”我侧头看了奕朵一眼,她微微摇头。
我说不重要,反正就是个大侠,电视剧里他也面对过我当时的场景。
“那会脑子一热,我边倒水边喊咒语,幻想自己跟火魔兽决斗,搞的消防队员冲上来后,第一个先把我带走了,他们以为我被烧傻了。”
奕朵手把方向盘捏出“咯咯”的笑声。
她问当时房间有人吗?我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没听见里边喊叫,奕朵笑着说,估计是被我吓的,里边的人可能以为火是我放的。
“可能吧,反正火灭后我就搬走了。哦对了,当时我还上新闻了,标题就叫,大水坑里的呲水少年。后来这事被我家人知道了,等我回乾县后,我大伯见人就夸我。”
“他肯定以你自豪嘛。”奕朵说。
我点点头:“对,前年过年时,他还当着一桌人的面,说这孩子真厉害,站在火里念咒,都上新闻了,来,你当时念的什么,给大家朗诵一遍。”
奕朵笑岔气了,一手捂着肚子,我侧头微微看向她,她几缕头发散落眼前,皮肤笑的白里透红,但样子看上去很开心,更加绝美。
此时,不知是车里的空调,还是她哈出的热气,总之,它们热化了我的心。
上次我跌入谷底,是韩黎离开后那阵子,而让我从那种绝望和压抑中爬出来的人,是奕朵,继那件事后我首次会心大笑,也是因为奕朵。
而夏溪出事到现在这两个多月里,让我会心一笑的人,还是奕朵。
我真想这段旅程不要停,就这样开下去,太阳也别升起了,人们都沉睡过去吧,世界就剩下我俩,该多好。
当然这想法很自私,再远的路,也总有尽头,再深的夜,也总有黎明。
奕朵的笑声渐渐停息,当我以为这种温存要消失了,她却问我,还有故事吗?
我与她对视起来,问道:“你还想听吗?”
“想。”
我深深地吸口气,目视前方道:“当时二伯结婚,我三大爷跟着一起去了,我二伯带我们去了深圳的地标建筑,帝王大厦。三大爷当时贼开心,给他儿子打电话,说儿子,你知不知道你爸我现在在哪?说出来你都不信,我现在人在地狱大厦,第八十八层。”
奕朵又快乐起来,我也笑着说,后来二伯带我们去了世界之窗,奕朵笑着说她也去过,那里将世界各国的著名建筑,都等比例缩小在内,世界之窗也是深圳的一张名片。
“对,所以我三大爷又给他儿子打电话。”
我抬起左手放耳边,模仿三大爷说话:“喂,你爸我到巴黎了,我在埃尔法铁塔下呢。”
“哈哈~埃尔法铁塔我真是第一次听?”奕朵笑到不行。
我笑着说:“每过一会他就打个电话,一会说他到法国凯旋门了,一会又到悉尼歌剧院了,搞的他儿子给我二伯打来电话,问他爸是不是到医院了?人没事吧。”
奕朵忽然握住我模仿电话的左手,笑着说让我停一会说,她不行了。
可她温热的手摸到我时,我声音顿停,好像一道闪电从脑中划过!
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心跳瞬间加速,而奕朵也反应过来,立刻将手放回方向盘上,红着脸说真的好有趣。
嗯……
车子快到了,但我却没有即将到站的喜悦感,反倒有些失落。
我看向奕朵,她也逐渐恢复了冷静,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的路,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
可越是这样,越没人开口,形成了一个怪圈。
等高德提示已经进了平利县,距离目的地只剩十几分钟时,奕朵忽然开口道:“你看前方的路,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这句话,好像什么隐喻,又好像只是一句感慨。
“嗯,也不是啦,等天亮之后就会很好看的。”
“是吗?”
“是。”
我俩同时对视一眼,她挤出一丝微笑,但笑中却带了几分伤感。我告诉她,等哪天她不忙了,可以来平利县转转,白天真的很美。
她点点头,再次沉默着看向前方。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我好想好想这条路一直没有尽头,永远到不了终点,就这样开一辈子。
这种想法一直到我电话响起,二哥略带哭腔的喊道。
“高然兄弟,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过来了?你让二哥今晚又要住派出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