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被拽走了,奕朵见情况不对,拉着我衣袖快步离开。
但我身体里那台发动机还在轰鸣,跟拖拉机一样,嘣个不停,奕朵拉着我,我看着她背影,风将她的秀发轻吹我脸颊上,好似春雨撒旱地,春风抚梨花。
阴沉的天成了意境般的泼墨画,黄浦江的水好像一支温柔的手臂,将我们轻轻搂住,东方明珠低头俯视着我们,看,它的脸颊都羞成红粉色。
一直走了很远后,奕朵忽然顿下脚步,松开我。
我等着她开口,而几秒后她却依旧冷酷的回头,看着我道:“都怪你,大爷失业了。”
我扑哧一下笑了,尴尬的挠挠头。
“那个……奕朵,你刚才说答应我什么啊?我没太理解。”
我这话纯属调侃,真没想要个什么答案,更没指望她能正经回我,可过了几秒后,奕朵严肃道。
“你希望我答应什么?”
……
这皮球又给我踢回来了,现在换我尴尬:“哎呀没什么,我对大爷撒谎,你对我撒谎,就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我不喜欢撒谎,不然老被人说诈骗犯。”
“那你……什么意思?”我问。
奕朵松口气道:“答应陪你去参加婚礼,这总行了吧。”
这话真是给我一个大惊喜啊,我激动的想要抓奕朵手,但刚伸出后又立刻缩了回来,一阵滑稽。
奕朵看傻子般盯着我:“你干了个什么?”
“嘿嘿,没什么,这是我们乾县表达高兴的一种方式,叫弹簧手,哈哈哈……”
奕朵也笑了起来,手扇向我脸,吓我一跳后,她又很快缩回去。
“这是我们老家表达高兴的方式,叫伸缩掌。”
说完,她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她笑,我也跟着笑,嘴里喊着:“好哎,奕秒回来了,好哎好哎~”
正喊着呢,忽然看见被扒了管理服的大爷,穿着一身灰色短袖,抱着纸盒子从我旁边经过,还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
表哥是后天结婚,我跟奕朵约好明天清晨开车回乾县,路程十三个小时。
分别前,我跟她也确定了“锯人公司”的事,没错,我决定要单干了,先替卡乐扬名。
我打算在江小绮首秀直播后辞职,这段时间,我可以先物色办公场地,招聘一些后期剪辑和导演策划,问题都不大,只要有钱。
而关于钱这块,我当然不可能给奕朵要,而她也没打算给,此事我再想想。
晚上回米兰公寓后,我给神父说了找女儿的事,公司不愿意帮忙,我也很无奈。
神父拍拍我肩膀,说自己看开了,没关系的。
说完,他扑通一下跪耶稣面前:“神啊,你带我走吧~”
我心里也不舒服,但一时真的想不到该怎么帮他,直到……我看见何进买的猪蹄、大蒜、还有一大堆熟食回来,我诧异的问他干什么?
他说:“直播啊,我现在是吃播。”
神父缓缓直起身子,与我对视一眼。
十几分钟后,何进坐在客厅,手机夹在面前,而茶几上摆满了各种熟食,我给他捏着肩膀,神父给他捶捶腿,何进一脸享受道。
“你们放心,我直播的老铁现在有大几百人呢,我一声令下,他们全都会帮忙找蔷薇的,她是烟台人,十九岁对吧。”
“对,你这孩子,我打小就看你聪明。”我喊道。
“神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伟人啊。”神父边捶腿边抬头看着何进。
何进点头道:“放心,浮屠是什么?”
“浮屠就是……浮起来的屠,用神话来解释,就是…浮屠的意思。”
“哦~明白了。”
我懵了,他特么明白什么了?
何进支开我们,说自己要开播了,让我们好好看看。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我顿感高兴,以前的何进,做什么事都是那么不靠谱,现在变了,真的变了。
“哈喽,各位大哥大姐,各位老铁们,晚上好,阿进的吃播,欢迎你们到来……”
他开启了直播,我点起一根烟,和神父目不转睛的看着。
“今天给大家吃个烟台人,呃不是……”
何进立刻面色一紧,我手里半截烟灰也抖掉了,他继续喊道。
“不是不是,今天想要大家帮忙找个人,是个…哦吃蒜啊,行行行,边吃边说……”
神父伸手擦下汗,看了我一眼。
何进吃着蒜,边咀嚼边说:“老铁们,一个烟台女孩走丢了,她是六岁的时候,长了这个猪蹄……呃。”
啪!我手一下捂住脸。
“不是,这个猪蹄我一会吃,让我说完,她是六岁的时候走丢的,今年十九岁,烟台人,当我吃到这个……不是,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难过,她长的有点咸……呃猪蹄有点咸,别特么问了,让我说完!那姑娘长的像蹄…长的眼睛大大,鼻子像蒜……”
咔~
门锁忽然响了,我手掌挪开一看,是神父出去了,我知道他去楼顶,于是我瞪了何进一眼,也追了上去。
楼顶还是那么寂寥,有租客将床单在楼顶晾晒着,风从床单缝里滚入滚出,好像小孩子玩躲迷藏一样,不亦乐乎。
蕰藻浜的水流声也好像能传过来,听的人更加惆怅,四面也没有多少工业灯,只有安亭站那边,发出很远的光芒,天空上没有星星,使得夜色像一张黑沉的毯子,盖在昌吉东路这片土地上,它好像可以在盖住过往,让人感到无力。
神父站在护栏旁眺望远方,他瘦巴的身子好似风中落叶,极其落寞。
我点根烟走上前,站他身旁还没开口,奕朵发来消息,她让我们收拾好东西,明早她来接,我回复嗯了之后,沉思起来。
上次陪我去参加婚礼的人,是夏溪,我们在平利县发生了一段极其难忘的回忆。
而这次去的人,叫奕朵,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女儿肯定在上海,神说的。”神父沧桑的声音传来。
我看他一眼,吸口烟长长吐出:“神父,神有没有二维码之类的,扫了之后就能获取更多信息?”
神父僵硬着脖子转头盯我,我咽口唾沫道:“你继续,神是怎么给你说的?”
我问完,神父仰望天空,发出长长的一声“啊~”,开口道:“就是托过梦,当时我跪倒在耶稣面前,那个梦……太美了。”
“哦,耶稣开口了?”我问。
“嗯,他说我女儿在上海。”
我吸口烟,眉头皱起道:“他不是被钉住了吗?”
神父缓缓将脑袋放下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钉住了不影响开口说话啊!”
“那他没死?”
“耶稣死后复活了,明白吗?”
“哦,我只是不懂嘛,神父你别生气,我只是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我抽烟道。
神父唉了一声,说无知者无罪。
我又皱眉道:“神父,那他复活了,又能开口说话……他为什么不喊人来把钉子先拔了?”
神父眼神剧颤,瞪着我喊道:“神说你够了,你是上来安慰我吗?小心耶稣晚上找你!”
我烟都吓掉了,连忙改口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
说完我顿了一下,继续道:“神父我答应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替你找回你女儿,前提是……耶稣没带走她。”
听我这么说,神父的愠怒逐渐褪去,叹口气拍拍我肩膀。
“有你这话,就够了,神说,撒谎死全家,你一定要帮我这个老头子。”
我嘴角一丝抽动,默默的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深吸口后点头:“我尽力吧。”
“还有,神说你也不错,如果到时候你还没结婚,不行…就把她娶了吧,跟着你我放心。”
我眼神迷离的看着神父:“你女儿长什么样?”
“小时候跟我很像。”
啪~我的烟又掉了,我双手捂面道:“你还是让耶稣今晚来找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