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口而出的话让黎栋沉默，而我也尬了几秒后连忙道歉，问他到底发生何事。
那边的呼吸有点加剧，偶尔还传来蛐蛐叫声，我想，他此刻应该站在一片草堆附近，如果没下雨，那星空一定与他很近，能听见他心声的，除了我，还有繁星无数。
“高然，你跟张麻子熟悉吗？”
我握紧手机，心里意识到了什么，稍微停了停说道：“你说的是二哥？”
“嗯，有人看见他跟小涵在一起，而且……举止很亲密。”
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又问他情况属实吗？
问，是因为我不相信二哥能做出这种事，虽然我知道苏宜珊对他很重要，可我与他认识这么久，他的品德我是了解的。
黎栋停了一会，给了我一声很肯定的“嗯”。
“高然，既然跟他也熟悉，你帮我告诉他，让他离开平利县行吗？我跟小涵的孩子还有几月就出生了，我真不想……出什么事。”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过了好一会后说道：“我明白，我会给他打电话，如果真是这样……我…我会劝他离开。”
黎栋重重叹息两声后，说声谢谢。
挂断电话，我不禁抬头看向天空，我的眼前并没有繁星点点，城市的光将整个夜晚所污染，头顶除了一片朦胧外，看不清任何璀璨的东西。
二哥说的“挖墙脚”，难道真没跟我开玩笑？
他如果放弃了苏宜珊，为什么还一直留在平利县？可她都已经结婚了，并且怀了黎栋的孩子，他怎么还能做这种事？
我越想心里越糟，拿出手机直接给二哥打去电话，那边响了好久后接通，随之而来的，是重金属的轰鸣声。
哒哒哒~
那边好像在钻地，二哥扯着嗓子喊道：“高然兄弟，怎么啦——”
我刚要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喊；“麻子，安全帽别摘，你打电话戴着不影响…”
“好，工头，我走远一点。”
嘈杂的声音让我不禁将手机拿远点，过了十几秒后，二哥喘息问我怎么了？
我跟他也不用藏着掖着，直接问他是不是跟苏宜珊约会了？电话那头发出了一个二声调的“啊？”
稍微停了几秒，二哥喊道：“高然你说什么呢？谁跟宜珊约会了？”
“二哥咱都是兄弟，你也别跟我装了，黎栋说都看见你跟他老婆在一起，还举止亲密，这不合适二哥！”
我说完后好一会，他才很大声的对我喊道：“高然兄弟，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你相信你兄弟，不相信二哥？”
他吸口气继续道：“高然兄弟，我每天都在工地里干活，我哪有时间去找她？你要不信我让工头给你讲，还有……有些话我本不想说，但你那个兄弟，哼，那算什么东西？”
我手指捏着手机，发出摩擦的声音，电话那头继续：“他能在机关单位找份工作，是他一个战友他爸在平利县政府，所以他托关系才进去，然后就各种打压我，威胁工头让辞退我，工头把这些给我讲了，我才知道你兄弟是这种人，我待哪里他都要管吗？你说，到底是谁做的不合适？”
……
我下巴微微掉了下去，口角张开时，闷燥与寒凉夹杂的空气钻入喉中，让我吞咽时既感到干裂，又不禁打个冷颤。
黎栋我是清楚的，二哥我也熟悉，可当这两人的话如此交锋时，我懵了，完全不知谁真谁假。
握着手机我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半天后我喃喃问道：“那…那你现在人在那边，是安全的吗？”
“安全，你不用担心高然兄弟，我有工头罩着呢，他人很好。”
刚说这里，电话那头传来工头由远到近的声音；“安全帽啊，说了几遍了，你又给摘了？”
“哎工头，带这没用啊，最难防的是人心，工头你也别戴了，摘了。”
我听见那边一阵咯吱声，然后二哥笑声传来：“呀，工头你摘了安全帽变帅了啊？”
“屁！少给我说废话，麻子，你赶紧给我戴上，你看这块吊起来的石头，它要是砸下来，你说我不戴帽子我……”
砰！
……
“工头！工头？？高然先不说了啊，出事了！”
我握着手机吞咽下口水：“哦，二哥你给人家把帽子带上吧……”
话都没讲完，那边就已挂断。
……
顺着安亭我一直走回昌吉东路，在这寂寥又漫长的路上，我给黎栋发了消息，说张麻子说自己是清白的，黎栋问我，你相信谁？
我没再回复，因为我真不知道谁对谁错。
到了米兰公寓门口，我给奕朵打去电话，想跟她闲聊两句，顺便心里也在做着权衡，奕朵接通后，我听见那边脚步叠叠，偶尔纸张翻阅，以及男女对话声。
看样子，她还在工作。
“有事？”
这口吻让我感到陌生，自从我表哥婚礼结束后，我们有小半月没见了，当时的温存也好像在一点点退散，她总是那么忙。
“没事，就问你吃饭没？”
“没。”
“哦，那……你先忙？”
我准备挂断时，奕朵忽然道：“你看今日热搜了吗？”
“啊？哦……还没看，怎么了？”
奕朵停了几秒后，说没事，问我团队搭建如何？我说在招聘，他嗯了声，又问针对卡乐的创意构思如何？我说……在构思。
“嗯，我先忙了。”
“哦。”
嘟嘟嘟~
我点燃一根烟，朝着路灯吐了出去，烟雾在灯光下呈现出褐灰色，但转瞬又被光所刺破，被风所瓦解，除了我，不会有人记得它存在过。
掏出手机，我看了眼今日热点，顿时眼眸剧颤。
热搜第一，卡乐教育教涉嫌虚假宣传，师资水平与真实不符，课件抄袭英国DDT品牌，遭全网曝光……
热搜第二名：卡乐辟谣，一流公关团队再次出山，教育到底动了谁的奶酪？
……
我胸口剧烈起伏，点开第二条仔细看了眼，这才发现奕朵早都做好准备了，替卡乐声明的公关团队远不止一家，从北京到上海，从成都到西安。
卡乐旗下几座重要城市里，最一流、权威的媒体和公关团队都出面辟谣，这让我着实没想到。
我还单纯的以为，她找我做短视频，就是用来应对奕铭的诽谤，现在看来，我是挺单纯的，这件事跟我好像就没关系……
甚至，她都没给我说。但我也没生气，反而还有点内疚，因为我承诺帮她注意网络风向，可最后却是她告知我的。
我走进米兰公寓，脚踩在这条蜿蜒的鹅卵石路上，微微有些痛感，但也让我更加清醒。
奕朵如果真的跟我在一起，我除了几声我爱你，我喜欢你之外，还能给她什么呢？
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就像跳入海中游泳一样，只需要一个强烈的念头，可扑通一声跃入水里后，然后呢？
当身上的温度逐渐褪去，当四肢被盐水泡到发麻发凉，然后呢？当潮水逐渐褪去，是应该继续往大海深处游？还是被动的选择重新回到沙滩？
我跟韩黎之间的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潮水褪去，我赤()裸的站在岸边，她消失在茫茫大海里，难道现在又要再来一遍？
我摘掉鞋子，光着脚踩在鹅卵石上，我想让神明替我选择，如果让我追，那就一路走去不要受伤，如果不追，就让石缝中那些尖锐物，彻底将我扎疼！
闭上双眼，我缓慢的走过这条路，我用心感受着，刚开始不适应，真的膈的难受。
可走了一会，脚底的血液开始发热，我逐渐感到一阵轻柔，脚下升起软绵绵的错觉，石头也不再冰冷，好像还带点温度，走到路的尽头后，我嘴角挂起微笑。
这不就是爱情吗？只要勇敢往下走，其实并没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我兴奋的鞋也不穿了，激动的跑回房间，等我打开房门后，却发现苏乐云正昏迷在沙发上，神父用毛巾在帮她擦额头。
“她怎么了？”我扔掉鞋，坐沙发旁问道。
“哎呀，不知道跟谁出去喝酒，回来吐了一路，尤其是鹅卵石那条路，哎，你一会下去给人清理下。”
……
我低头往脚下一看，顿时明白了刚才的轻柔感从何而来。
就说还热热的……
“你哈口气，我怎么也感觉你一身酒味？”神父鼻尖嗅了嗅，看着我。
“不用了，我没喝。”
“张嘴！我闻闻。”
“那……你闻这里吧。”
我把脚怼神父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