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醒的很早，打开窗户时，一股晨风吹的我打个寒颤，我看向远方，天空逐渐鱼肚白，云层像鱼鳞一样，在往朝阳处汇聚，开始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起这么早，是为了送夏溪去咸阳机场，我用清水简单抹下脸，翻开手机看时间，但却看见了奕朵凌晨三点的回信。
【我暂时延期回来，有事留言。】
我反复读着这条短信，总觉得字里行间有股陌生感，感觉奕朵好像又回到初始状态，态度有点冷。
但我想可能是她太忙了，于是我回复：多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发过去后，我又想撤回，感觉自己语气有点卑微，但此时我的网约车已经来电话催我下楼，于是我也就作罢了。
坐上车后，我让师傅去龙首原接人，路上，我还请师傅帮我忙，一会等我接的人上车后，放一首《曾经的你》。
师傅八成是没咋睡醒，爱答不理的回复道：“我没有这首歌，你连蓝牙吧。”
连上蓝牙后，我独自先放了首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音乐响起的瞬间，我转头看向窗外。
这座城市正在睡梦中醒来，天色雾蒙蒙，但很多卖早点的小贩已经出来摆摊，偶尔有匆忙的旅人，拉着行李箱到达，或者离开这里。
雾气在车玻璃上逐渐形成，我也顺着歌曲有点恍惚。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早习惯穿梭充满诱惑的黑夜，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车窗将我的影子倒映上去，于是我看见了自己这张疲惫，却总是强颜欢笑的脸。
我想到了去年冬天，想到了韩黎，想到了她留下的那张纸和那些字。
曾几何时，我是如此坚信我们会步入婚姻殿堂，但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这座城市，不知道她是否快乐高兴，我只知道我的人生，因为她的离去，坠入了地狱。
一直在下坠，直到现在……
师傅的抽泣声将我拽回神，我诧异的问他怎么了？师傅说这首歌让他想到了一个人，我知道那肯定又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我问他是对方是个女人吧，他嗯了一声后，我通过后视镜看着他疲惫红肿的眼睛。
“哎~这是我们刚来时最常听的歌，要不是为了她，我可能也不会在西安落脚。”师傅重重叹气道。
我心也有点揪，于是跟这个陌生人交流起来，我问他后来呢？
他说后来他们就结婚了，我眼角一闪：“然后又离了？”
“没离。”
“没离？那……是她走了？”
“她还睡着呢，特么的让我大清早开车，你看看我眼睛都肿成什么了。”
……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一样。
我失去了跟师傅交流的欲望，而他却一个劲的咒骂他那死婆娘，骂到最后我都在想，如果韩黎跟我结婚后，我们会不会也是这样？
还是说，爱情本质就是这样？
师傅问我能不能换首歌，我说随便吧，他想放什么直接放就行。
然后，师傅放了首秦腔。
“祖籍陕西~韩城县……杏花村庄~有家园……”
……
车到龙首原，夏溪早已在小区门口等候，她戴着红色围脖，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和牛仔裤，看上去清纯漂亮，等待时还用双手搓着哈气。
我老远看见她，打开车窗朝她喊道；“夏溪。”
她回眸看我，兴奋的拉着行李跑过来，她的马尾一摇一摆，驱散了清晨薄雾，踩醒了深冬晨曦。
她上车后，师傅都不由得回头瞄了一眼，啧啧舌道：“小伙子可以啊，对象这么漂亮。”
夏溪脸有点红，我摆手道：“师傅别乱说，这我女儿，来溪溪，爸爸的朋友你叫什么？”
“叫你大爷！”夏溪瞪着我骂道。
“哈哈……”
车子离开龙首原，朝咸阳方向前进，此时我也用蓝牙连上音箱，放着《曾经的你》，当叮铃铃的吉他前奏响起，夏溪眼眶有点红。
这一路我们看着窗外的风景，聊了很多题外话，比如北郊的发展，那些高楼大厦的前身又是什么，以及，我的拍的那部电影。
夏溪说从何进那里听到的，我和韩黎就是拍了网络电影所认识，然后她还把那部电影看完了。
我当场脸就黑了。
夏溪笑着看我，而我则故意不说话，毫不夸张的说，自从我跟韩黎分手后，我每天看十遍左右，可越看越陷入进去，差点都想到自杀了。
从此之后，我就再没打开过，但视频平台上，它永远都封存那里。
夏溪笑着道：“何进都给我说过了，你当时还没毕业就拍电影，好牛逼啊。”
师傅诧异从后视镜看着我，说没看出来今天拉了个明星？夏溪笑着把我的经历说出来，我想拦，但没拦住。
“当年，这位小哥哥在大四拍了部网络电影，电影上映后，年级主任激动的给整个年级下令，集体观看这部电影，以资鼓励。”
师傅吸了口气道：“这么牛逼？小伙子看不出来啊。”
我嘿嘿一笑，脸却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然后呢？”师傅问。
夏溪笑着说：“然后系主任跟上千名同学一起，投影在大会议室观看，当电影打开后，大家全都被震惊了。”
“小伙子你太低调了，这种事要是我干的，我铁定吹一辈子牛，姑娘然后呢，是不是拍的很好？”
“嗯，拍的确实很好，前五分钟，全是床戏。”
……
师傅愣了好几秒后，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夏溪也跟着笑到脸部变形，伸手拍着我肩膀，我则一脸阴沉道。
“网络电影前五分钟都是那样，博眼球而已……别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夏溪拍着手笑到岔气：“后来……系主任紧急叫停，回到办公室后，发现校长破天荒的来了，校长说一定要看看这名学生的作品，系主任人都傻了，说拍的不好，别看了，校长老脸一沉说，不管好不好，那都是本校学生拍的，他必须支持，噗哈哈哈……”
师傅也笑抽，夏溪一拍我大腿继续说：“一个五十岁的老头，一言不发的看了五分钟床戏，看完后，校长擦了擦眼睛说，下次有人问，就说这学生是隔壁学校的，隔壁学校那年的招生率，都暴跌一半，哈哈……”
……
听着车内的笑声，我也跟着笑了两下，这种事在别人口中是段子，但在我这里，是真实发生的……人生经历。
那部电影叫做《男导演的阴谋》，自从隔壁学校招生暴跌后，他们学校公众号发了一篇文章，标题《来自某校的阴谋》。
如果有人此刻打开电影，依旧可以看见，开头时弹幕是这样的：学长，我们来支持你啦。
结尾的弹幕又是这样的：鸹貔！不知道我们是谁吧，拍的跟屎一样，哈哈哈……
我承认，那部的确拍的烂，主要是编导演都是我，所以电影开始时，弹幕说男主是鸹貔，看一半又有人说，编剧是鸹貔，最后他们又骂，连导演都是鸹貔。
等到电影结束出字幕后，他们愕然发现，编剧高然，导演高然，主演高然……
一晃，这件事过去四年了。
我转头看向高架桥下的西安城离我远去，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我们，那个渴望步入社会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