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县城,天像是被烧红了的铁板,烤得人喘不过气来。街上的柏油路面泛着油光,热浪从地面蒸腾上来,空气中充斥着空调外机的嗡嗡声和树叶被热风卷动的沙沙声。付平和刘逸霏并肩走在街头,手牵着手,虽然天气燥热,但两人却不显得焦躁,步伐悠闲,像是散步在春日的河边。
“心里难受吗?”刘逸霏忽然低声问,眼神里透着关切。
付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像是对她的轻声关怀感到欣慰。他回头看了看街边一棵老榆树,在树荫下短暂停步,擦了擦额头的汗:“没啥,心里挺平静的。最近的事儿,倒也没什么好烦的。”
刘逸霏的手轻轻握紧了他的:“你总是这样,不把话说透。你对‘组织’真的有信心吗?”
付平点了点头,眼角扫过街边的商铺,空调外机正对着他吹来一阵热风。他声音低沉,但语气里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坚定:“有啊,组织不会错的。只是,有时候人心复杂,事情没那么简单。”
刘逸霏看了看他,眉头微微皱起,又舒展开来。她知道最近的事让他有些压力,但他总是这样,心里再有事都不愿说出来,好像一切都能扛过去似的。她心里有些心疼,却也不忍再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只要你觉得还行。”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眼前的县委大楼渐渐显现出来,隐约的威严,如同一座沉默的巨石,压迫着周围的一切。付平的目光不自觉地在那栋大楼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
走了一段路,两人转进了一个小公园,找了棵大树下的石凳坐下。树荫下凉快些,风也温柔了许多。付平看着眼前的草地,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你知道吗?我家小时候很穷,几乎没啥像样的玩具。可我会编花篮,用柳条、麦秆,编得还挺好。”
刘逸霏静静听着,眼眸柔和,没打断他。她知道,这种时候,他总会用些隐晦的比喻来表达心事。
“那时候,邻居家的孩子也想要花篮,但他们家有钱,能买得起的东西比我家多得多。”付平轻笑了一下,带着自嘲,“可他们不会编啊。所以,他们拿一些玩具,跟我换花篮。我给他们编,他们给我钱或者玩具。这事儿对我来说挺好,毕竟我家穷,能用手艺换点东西,挺值。”
“这不就是交换嘛。”刘逸霏轻声说道,目光柔和,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交换。”付平点了点头,眼神微微发亮,“有些事就是这样,你有我想要的,我有你想要的,大家各取所需。现在的局面,可能也是这样。他们看中我的‘花篮’,愿意给我一笔我可能得花很多年才能挣到的钱。”
刘逸霏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比明抢要好。”
付平笑了笑,眼神却变得深邃:“是啊,至少还算是个交易。只是,有些东西,是不是想要的,还得看最终的结果。我猜,这种事儿,慢慢看吧。我对组织还是有信心的。”
刘逸霏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对你也有信心。”
这句话仿佛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付平心中的阴霾。他深深地看了刘逸霏一眼,眼中满是感激和爱意。
“明天出成绩吧?”付平忽然问,语气轻松,像是随口一提。
刘逸霏点点头,笑着说:“嗯,明天早上九点。没什么悬念,我估摸着六百三十五到六百四十,去江州大学应该没问题。”
付平惊讶地抬眼看她,眉头微微一挑,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六百多?你这不是随便考考就能接近满分了?你要是认真一点,搞不好还能上京城那边的顶尖学校吧?”
刘逸霏轻轻笑了笑,声音淡然:“我就做了自己有把握的题,有些难的题就放弃了,没必要全都拿下。把精力集中在自己有把握的地方,这样考得稳。”
付平有些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心里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来。他一直知道刘逸霏聪明,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策略。而他自己呢?这段时间的事儿,自己已经感到身心疲惫,时常觉得自己在泥潭中挣扎,拖着她一起往下沉。
“逸霏……”付平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自责,“我是不是耽误你了?你这么聪明,要是放开手脚,拿个更高的分数,去最顶尖的学府深造,当专家搞科研,或许才是你该走的路……”
刘逸霏静静看着他,笑意却没有消失,甚至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你老是这样瞎想什么呢?我追求的从来不是那些名校光环,什么顶尖学府啊,科研专家啊,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坚定:“你知道吗?所谓的成功,所谓的未来,都是别人定义的。我不想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去活。终其一生,我们不过是在摆脱别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可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谁又能说得清呢?我只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是快乐的。”
付平愣住了,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身边的刘逸霏,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坚决与温柔。仿佛这一切——高考、分数、未来的抉择——都不是她真正关心的,她关心的,只有眼前的他。
“你就这么认定我了?”付平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刘逸霏笑了笑,声音柔和:“不认定还能怎么办?我都陪你走到这一步了,不认定你还能认定谁?”
付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像是夏天的烈日被一阵凉风吹散。他静静地看着她,心里那股自责和不安似乎在她的一句话里消解了许多。她的坚定让他重新审视自己,觉得或许自己不该总是这么焦虑和自我怀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公园的草地上,带着橘红色的光斑,树影在地上斑驳交错,显得安静而美好。几只麻雀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蹦跳,扑棱棱地飞上了树枝。公园里的人渐渐少了,风吹过树梢,带着一丝晚风的凉意。
付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提议道:“走吧,今天好好逛逛这齐夏,好好吃顿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了。”
刘逸霏笑着站起来,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调侃道:“你不是说一两个月之内吗?怎么,打算跑了?”
付平目光灼灼地看着刘逸霏,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带着几分得意:“你同意了?”
刘逸霏抬眼看他,眸子里闪着微光,轻轻笑了笑:“为什么不同意呢?”
这话说得很轻松,仿佛和天气一样自然。付平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他原以为刘逸霏会认真考虑、思索,甚至会提出一些条件或要求,但她的回答如此简单而坚定,像是早就做好了决定。
“不是还得有个求婚啊,浪漫啊,什么的?”付平故意半开玩笑地说道,试探着她。
刘逸霏侧头看着他,微微一笑,眼睛里满是柔情:“既然认定是你了,浪不浪漫的有什么区别呢?我不在乎那些,只要是你就好。”
付平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回应自己。她的回答简洁、坚定,像是早就认定了他,也认定了他们的未来。
"得嘞!"付平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孩子气,不禁有些脸红。
刘逸霏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眼中满是温柔:"付平,你这样子可真可爱。"
付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哪有,都多大人了,还可爱。"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烟消云散。夜幕悄然降临,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为这个夏夜增添了几分温馨。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渐渐消失在天际,夜色开始笼罩县城。公园里的树影变得模糊,草地上的光斑也慢慢隐去,只剩下几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映在两人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走吧,今晚好好吃顿饭。”付平提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快。他觉得这一刻应该庆祝一下,虽然他们没有正式谈及未来的具体计划,但彼此的心意已经明了。此时此刻,所有的焦虑、压力似乎都可以暂时抛在脑后。
刘逸霏点点头,轻轻挽住他的胳膊,依旧是那副温柔从容的模样:“好啊,去哪儿吃?”
付平想了想,笑道:“去老街那家小馆子吧,咱们上次没去成的那家。”
刘逸霏微微一笑,眼里带着几分期待:“好久没去那边了,听说他们家的凉菜不错,正好适合这天。”
两人就这样缓缓走出公园,沿着街道往老街方向走去。夜晚的县城比白天要安静许多,街道上的喧嚣逐渐散去,只有几辆电动车偶尔经过,划破夜晚的安宁。远处的县委大楼在夜色中愈发显得高大而冷峻,像是一座沉默的山峰,俯视着这座小城。
街道两旁的小店铺大多关了门,只有几家餐馆的灯还亮着,透出温暖的光。偶尔有几对年轻人并肩走过,低声说笑,街角的小摊贩还在忙着收摊,空气里弥漫着烧烤的香气。
到了老街,灯光变得柔和起来,街道两旁的老房子低矮而陈旧,带着岁月的痕迹。几家小馆子依旧开着门,门口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光影摇曳,给这座小城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
付平带着刘逸霏走进了一家老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见到他们进来,热情地招呼着:“哎呀,好久没见你们来了!今天吃点啥?”
付平笑着点了几道菜,都是他们以前常吃的家常菜。刘逸霏点了几样凉菜,清淡爽口,正适合这个闷热的夏夜。
菜很快就上来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两人面对面坐下,付平给刘逸霏夹了一些她喜欢的凉菜,还倒了杯啤酒递给她:“来,咱俩好好喝一杯。”
付平给刘逸霏倒了杯啤酒,酒液在杯中泛着淡淡的泡沫,随着气泡轻轻上升,仿佛将夏日的燥热一并带走。刘逸霏接过杯子,笑意浅浅,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你还记得上次喝酒的时候,我可是把你灌倒了。”
付平憨憨地笑了笑,那次他确实没撑住,被她灌得晕头转向,事后还被她笑话了好几天。今天,他心情好,也不在意这些,举起杯子对着她:“今天不一样,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人生中那么多大事,说不喝几杯庆祝,不合适。”
刘逸霏抿了一口啤酒,笑着点头:“好,那就庆祝。”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细腻的幸福感。
桌上的菜很简单——凉拌黄瓜、蒜泥茄子、老醋花生,还有一盘热腾腾的红烧肉,几道菜摆在一起,散发出朴实的香气。刘逸霏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细细咀嚼着,轻声说道:“还是这家的味道好,做得够入味。”
付平看着她,心里一阵温暖。她的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这就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两人吃着家常菜,聊着无关紧要的琐事,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们无关。县城里的一切喧嚣,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两人之间的默契与宁静。
“明天成绩出来了,你有什么打算?”付平忽然问道,语气轻松,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刘逸霏放下筷子,微微一笑:“还能有什么打算,去江州大学读书呗,分数也差不多够了。”
“你不想去更好的学校吗?我听说你这分数,再努努力,去京城那些顶尖的大学也不是不可能。”付平有些不解。按理说,刘逸霏的成绩完全可以冲击名校,但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把目光放得那么远。
刘逸霏看着他,眼神平静:“付平,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什么顶尖大学。对我来说,江州大学已经很好了,离家也不远,环境也不错。我不想为了一个所谓的名校光环,去拼命追求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你知道吗,很多人活着,总是在追逐别人的期望,想要达到别人设定的标准,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并不快乐。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过得开心,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这就够了。”
付平沉默了片刻,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一直觉得自己可能耽误了刘逸霏的前途,甚至有些自责,但她的这番话让他意识到,也许在她心里,所谓的未来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逸霏,你知道吗,我一直担心自己不够好,怕耽误了你。你这么聪明,前途无量,我却……有时候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刘逸霏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角弯弯,带着几分调皮:“你呀,总是瞎想。你觉得自己不够好,可在我眼里,你已经很好了。你有自己的坚持和信念,这些东西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声音带着坚定:“我不需要你变得多么成功,或者多么完美,我只要你一直做你自己。我们一起走下去,面对未来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付平看着刘逸霏,心中的感动像潮水般涌来,久久没有说话。那一刻,他仿佛明白了,所谓的未来并不是一份高高在上的理想蓝图,而是两个人在生活中相互依靠、相互理解,一起走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他微微低下头,压住心中的情绪,夹了一块红烧肉递到刘逸霏的碗里:“来,多吃点儿,这家的红烧肉你不是最喜欢吗?”
刘逸霏笑了笑,低头吃了一口,味道依旧熟悉,带着些许甜香。她抬起头,眼中透出几分狡黠:“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的肉比以前更好吃?”
付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这话里有话啊,怎么,今天的肉有什么特别的?”
刘逸霏咬了咬筷子,眼中闪着俏皮的光:“当然特别啊,今天这顿饭,可是我们确认彼此以后,第一次好好坐下来吃饭呢。”
付平听了,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是啊,这顿饭的确不同于以往。虽是寻常的家常菜,却多了几分踏实的意味。他看着刘逸霏,眼中的情感越发深沉。或许,未来的风风雨雨无法预料,但至少今天这一刻,他们彼此依靠,彼此信任。
“逸霏,”他忽然轻声开口,目光直视着她,“你说得对,我一直在瞎想,其实不必那么纠结。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刘逸霏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她知道付平的这句话不是冲动,而是他真心的承诺。她轻轻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的坚定:“嗯,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周围的喧闹似乎都远离了他们,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交织在一起。刘逸霏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夜色渐深,街上的人流开始稀疏。两人吃完饭,又在夜市上漫无目的地逛着。路过一家小商品店时,刘逸霏的目光被橱窗里的一对小熊玩偶吸引了。
付平注意到她的视线,问道:"喜欢吗?要不要买下来?"
刘逸霏摇摇头:"不用了,看看就好。"
付平却已经推开店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他拿着那对小熊玩偶出来,递给刘逸霏:"送给你的,就当是......"他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刘逸霏接过玩偶,脸上也浮现出羞涩的笑容:"谢谢你,付平。我会好好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