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香上去扶住他：“师兄，你没事吧？”
燕天行狂笑几声，走到齐国远面前，“大哥，告辞！你我兄弟终不能同事明君！”他的明君是指刘秀，但也可以理解为刘演，没有大逆不道之嫌。
齐国远刚要开口，燕天行就转身而去。竟没有人拦他，刘秀也没有再开口。
刚一出了大门，燕天行就吐出一口鲜血，吓得玉生香连忙握着他的手腕把脉。燕天行轻轻甩开她，径自向城外走去。
玉生香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受了太多刺激，真怕他会承受不了。
燕天行手中紧握干将，着了一身白色亵衣居然走上大街。他目不转睛却全无焦距，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向城外。
玉生香跟上他道：“师兄，你不必伤心，天下还有明主！再费心寻找一番就是！再说了，刘演坑杀新朝军马只是担心那些降卒会作乱……只是一时之过，不说明他就不是个贤人啊！”
燕天行扶住墙角，又吐出一口鲜血，他缓缓回过头来，道：“玉师妹，你以为我是为刘演伤心吗，他还不配，我只是心疼这十万生灵。再者这些日子来，我不担心司马飞燕吗？”
玉生香怔住了。这才是她无法劝解的症结所在！玉生香的脸色稍稍一寒，没有说话。
燕天行咳了几声，仰天悲声道：“天啊！我本欲献宝之后，找到司马飞燕归隐山林……谁知却让我遇上此事，如此残酷，二十万哪，活活坑杀二十万，此举可与当年白起屠赵相提并论！”
玉生香不知如何劝他。她明白师兄心里的苦：司马飞燕的背叛给他的无疑是致命的一击！可他一直隐忍至今，只想完成大愿之后纵情山水，寻美人在侧，将国宝献给明主，救万民于水火，这个信念这些日子一直支持着他，让他没有被情伤击倒。
而他现在身负重伤，还不知生死几何，司马飞燕也落入未央宫中，能不痛心疾首？
“我二年的扶持，二年的希望，希望那刘秀不要让我失望！”燕天行看着干将说：“玉师妹，你看看现在的我，你看看！我还能为天下百姓现出一份力吗？在未遇昙花之前我根本就是废人一个！谁知何时才能恢复如初？只怕到时天下乱局已尘埃落定，我从中不过空忙一场！恨只恨我眼拙，司马飞燕说得没……小师妹，你想我还能相信我的眼力吗？”
他回过头来：“你懂这种失望吗？彻底的，于别人于自己都是彻底的失望！我和司马飞燕一样……到头来一场空梦，大业未成，佳人无踪……把个如意算盘打得那么一厢情愿！”
玉生香扶好他，咬咬嘴唇恨自己嘴笨。
“问天下谁是英雄？”燕天行喃喃：“问天下……谁是英雄！”
玉生香噘着嘴巴，“早知今日，你就该自竖大旗！”
燕天行又回过头来看看玉生香，用衣袖拭去唇边血迹，苦笑：“你师兄，只是一个游侠。”
“刘秀是个英雄足以一霸天下！”玉生香大声说：“他该不该，行不行，你何必放心不下？对，是他现在是刘演的手下，可他手下奇才如云，亲掌大军十万，可天下群雄，有谁是他的抗手！你看开点。顶多就是把库宝留下来，未必要现在用。你看绿林义军，谁也没有得到什么前朝重宝，不也是捣了新帝王莽的老巢了？”
燕天行看看玉生香，若有所思。
他缓缓说：“也许，我本就多此一举。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相问，不是一人两人的意念所决定的。兴亡存灭，自有天定……”
“师兄，我扶你回去。你总不能这样走吧？”玉生香道：“你应该心平气静，真不该回军队！”
燕天行目中含泪，叹息一声。他又觉得喉头一甜，又一口鲜血涌出。
玉生香吓坏了，忙说：“师兄，我们得先找个地方疗伤！”她抬头看前面有个客栈，就把燕天行扶了进去。
她将房间门关好，对燕天行说：“师兄，你试着运气，不要让内息奔流。”又将他扶到床上。
燕天行却只深吸一口气，将头靠向墙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了。玉生香着急起来：“师兄，你连自己也放弃了么？”
“我心里乱得很。”
“可是，只有你保住了性命才有时间把它们想清更始呀！”
燕天行看着她：“玉生香，你长大了。”说完盘腿坐好，暗暗运气。玉生香怕他伤势过重有什么危险，又拿出一颗不知什么药丸与他服下。
第二天一早，却不见了燕天行身影。
玉生香见师兄房里什么也没有留，忙下去问小二：“昨天和我一起来的客人呢？就是那个受了伤的年轻人？他人呢？”
小二问：“是不是那个长相标志英俊的年轻人？噢，那个年轻人已经走了。他说有事要办，还说要是办完了会通过什么……哦，太昊门与你联系的。”
“什么？”玉生香惊得后退了一步，要是在平时，他对这样做无可厚非，可现在他身受重伤，不知生死几何，还有什么事非要现在去做？
此时的燕天行，正在昆阳城外的一片平原上立着。朝阳初升，漫天鲜红的霞光，将他的轮廓勾勒了出来。
微风习习，不时掀动他的衣袂，他持剑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在他的前面，昨日还是一片荒草地，今天却到处是新翻出来的泥土。
谁能知道，这儿一夜之间，多了十万冤魂？十万，新朝王莽无德，可新朝军马无罪呀！他们只是受命于人罢了，如今却个个惨遭活埋，不知此处日后是否阴风不散？
燕天行闭眼长叹。他想像不出昨日这里是怎样的景象，是不是如同人间地狱？
坑杀十万生命，他刘演眉也不皱，众将军苦劝力求，他置之不理，视若无睹，一意孤行，日后就是他得了天下，他能成为一个仁厚的君王吗？能是一个明理的皇帝吗？ 他的目光不能够高瞻远瞩，他不能听从良臣力劝，他凶暴而浅谋！何况身边还伏着一条，一条一遇风云便会扶摇直上的龙，刘秀！你会是一个仁君吗？
项王宝藏，该给他吗？还能给他吗？
司马飞燕之言又响起：“为什么该给刘秀，他是天下良君吗？”司马飞燕是个温柔的人，她的潜意思是不是说，他比新帝王莽又好多少？
师父也说过，只要莫入暴君之手，再陷万民于水火，就是好事一桩。
燕天行张开眼睛，好像司马飞燕就在他面前指责，把宝藏献给刘秀，我不赞同，我宁愿夺回去还给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