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不敢当。”李嬷嬷在外面永远是一副一切为太后好的样子,自然不会收她的银子,只给她指了方向,“傅小姐住着的偏殿在那边,我还要给太后娘娘办事,失陪了。”
“嬷嬷!”沈舒云无可奈何,见有宫人端着粥往偏殿的方向去了,叫住了那人,“你是要去偏殿给傅姐姐送粥的吗?我也要过去,我同你一起吧。”
那宫人愣了愣,想起之前傅家人来的架势,生怕自己伺候不好了要遭殃,“小姐,您请,奴婢跟着您,这粥还有些烫,还是奴婢端着吧。”
听到粥烫,沈舒云立即后退两步,“好,你小心些,千万别洒了。”
沈舒云到偏殿的时候,扮演傅景昭的觅雪正躺在床上午睡,她来之前就已经仔仔细细地记了傅景昭的关系网和为人处事风格,知道沈舒云和傅景昭不和,听是沈舒云来了,只觉得奇怪。
这个时候正是往日里加餐的时候,白薇去扶着觅雪坐起来,丹若也尽心尽力地端着粥喂她,“沈小姐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们家郡主了?”
沈舒云是知道之前唐裕娇的事情的,连忙行礼,“臣女见过扶善郡主。”
“沈小姐快起来吧,我们郡主可受不起你的礼,万一回头又被你说她目中无人呢。”白薇连忙去拉她起来,“快些起来吧!”
“这话可就不对了,郡主受我的礼是应该的。”沈舒云面不改色,想要从丹若手中接过碗,“丹若姑娘,让我来吧。瞧着郡主如今形容憔悴的样子,我实在心中难安,郡主从前可是长安城第一美人。”
“我们郡主的伤会好起来的。”丹若避开了沈舒云的手,“沈小姐金尊玉贵,哪里敢劳烦您,凳子就在那儿放着,您也看见了,奴婢们都忙着没功夫给您上茶,还请见谅。”
“不会不会。”沈舒云有些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屋子里几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就连宫女都耳聪目明的知道了她惹太后不高兴了,竟然真的没有被给她端茶。
沈舒云原是进宫来找太后的,可没有谈拢,在屋子里也坐不住,被两个丫鬟有礼有节地怼了一通,坐不下去了,都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出去了。
她刚出去,觅雪就把刚刚没喝多少的粥吐了出来,抓住白薇的手,“快,去请江太医。”
“好。”白薇知道这几天太后会动手,跑得飞快去找了江飞白,“江太医,我们姑娘刚刚喝了太后娘娘让人送来的粥,等屋子里没人了又吐了出来,然后就让奴婢来请您。”
“好,我知道了。”江飞白抓起一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解药,急匆匆地往慈宁宫的偏殿走,掌心汗津津的都能养鱼了,到了慈宁宫,看见床上的人好好的,松了口气,眼睛已经有些微微发红了,冲过去给觅雪诊脉,一声“雪儿”差点脱口而出。
诊完脉后,江飞白脸色阴沉,“是落花,重了此毒的人五日之内皮肤会开始慢慢溃烂,十日之后就开始往下落,不出一月必定…她竟敢用这么阴险的毒,我这儿有解药,快,你喝。”
说着,江飞白就手忙脚乱地从箱子里找出来一个小瓶子,拿出来一颗药丸给觅雪吃下,“等会儿我配一副前五天的症状和这落花相似的,你放心喝下,不会对身体有伤害的。”
“好。”觅雪表情复杂地看着江飞白,眼神晃荡得厉害,看了一会儿,才道:“你开的药,我放心。”
江飞白浑身一震,没再说什么话,只埋头写方子,同时故意抬高了声音,“傅小姐伤口疼想来是因为吃了需要忌讳的食物,以后傅小姐的吃食先拿来让我过目。”
“是。”应声的是丹若,送了江飞白出去,还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实在是多谢江太医了,幸好江太医来得快,不然的话我们一屋子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她,这几日怎么样?”江飞白带着丹若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突然问道。
不知为何,丹若一下子就想到了江飞白口中的“她”指的不是自家姑娘,而是觅雪姑娘,“这几日宫里头送来的吃食都还算合心意,吃的用的都是挑吃着用着舒心的,睡得也好。”
“那就好。”江飞白垂下眼帘,谁都看不清楚他眸中的情绪,“丹若,还得劳烦你多上心些,有什么就来找我,不用担心会不会打扰到我,哪怕是半夜三更你也可以来叫我。”
“照顾姑娘是我的本分。”丹若心中是感激觅雪铤而走险扮演傅景昭的,自然尽心尽力。
江飞白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道了声别,就离开了,看着背影有些失魂落魄的。
看着江飞白走了,丹若进了屋子就对着觅雪拜了下去,低声道…“请姑娘赐教,奴婢实在没看出来那粥有问题,若不是姑娘发现了,恐怕要坏事。”
“快起来吧,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主子办事儿,这些礼数在人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私下里这样子可就折煞我了。”觅雪连忙扶着丹若起来,“你愿意学,我也乐意教你,全当是打发时间了。只不过我这是从小学的,你要真想学出个一二三,得花些功夫。”
“花多少功夫都不碍事儿的,姑娘您教我一些辨认吃食有没有被动手脚的法子就行了。”丹若并不贪多,“我这次实在是有些后怕,幸好您懂这些。”
“这有何难。”觅雪本性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笑容看起来也温婉动人,“你去把白薇也叫过来一同听听,多会个东西总是好的。你们跟在傅小姐身边的时间更多些,都学学。”
“好。”丹若感激地看了眼觅雪,连忙去叫了白薇过来,三人一同坐在床边儿听着觅雪慢慢地讲着。觅雪刻意学了傅景昭的声音,但听起来还是多了许多温柔,同她说话很是舒适。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觅雪喝了江飞白送来的药,夜里睡觉时便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她是懂医理的,知道江飞白将药量放轻了,又是无奈又是难过。
入夜,天上乌云密布,或许是因为太黑了所以并没有被人发现。刚刚过了子时,雨就声势浩荡地下了起来,风将窗户刮得呼呼作响,丹若被冻醒了。
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后,想起来觅雪和白薇也都害的薄被子,就去找了两床薄薄的被子,一个给白薇盖上,然后抱着另一床去了觅雪住着的屋子。
打开门进去,才发现觅雪竟然还没睡,抱着腿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窗户被风刮得一开一合的,发出渗人的“吱吱”声。
丹若走近了才发现觅雪只穿着一身薄薄的中衣,全身都冰冰凉,连忙用被子把她裹住,然后关紧门窗,“姑娘,你这是何苦,这么大的雨,就不怕冷?这场雨下了,天可就彻底地凉下来了,我去给你弄一碗姜汤,别明天染了风寒。”
听着丹若絮絮叨叨地说话,觅雪突然笑了起来,她刚刚进宫扮演傅小姐的时候,丹若也尽心尽力,却没这么多的话。这几日熟悉了,丹若这话可是越来越多了,不过感觉还不错。
“还笑!”丹若撇撇嘴,撑了伞去小厨房煮姜汤,大约半刻钟的时间就回来了。宫里也一直燃着火炉,就怕半夜宫里的主子想吃什么来不及生火。
外面的雨更大了,丹若刚进屋子就快速地把碗放在桌子上,捏住耳垂,连声道:“好烫好烫。”
“有劳了。”觅雪道了谢,下了床,都没用勺子,一口气将滚烫的姜汤喝完了,心里头也滚烫滚烫的,“丹若姑娘,多谢你。”
“客气什么。”丹若微微一笑,给觅雪把被子裹好,“快去躺下吧,天气冷了,该穿厚些的秋装了。”
“好。”觅雪心头一酸,声音都有些哽咽。
丹若察觉到她声音不太对劲儿,一抬头,猝不及防地看到觅雪脸上的泪珠,愣了愣,没多问什么,扶着觅雪在床上躺着,然后将两床被子叠在一起,把觅雪裹得严严实实的,“睡吧,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嗯。”觅雪点点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给丹若让出来一点地方,“丹若,你陪陪我,好吗?”
“好。”丹若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脱了鞋子和外袍,在觅雪旁边躺下,还伸出手拍了拍她,声音低沉且柔和,“睡吧,快睡。”
“小时候,我娘也是这样哄我睡觉的。”觅雪忍不住道,说完了才觉得不太合适,“我娘也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将家里的一切都照顾得妥妥当当,唯独忘了她自己。丹若,你也要顾好你自己。”
“嗯。”丹若察觉到觅雪心情很不好,隐约猜到了觅雪的娘已经过世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
觅雪突然就破防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丹若,你说,人怎么就要过得这么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