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靳在一群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中走进了屋子,只见床上鼓起一个小包,乍一看好像确实有人。可仔细观察,东周三皇子的身形比较高大,床上鼓起的包却明显不是东周三皇子的身量。
屋子另一侧的窗户不停地摇晃着,见此,李靳看都没看外面的人,唇角勾起,然后突然倒在地上,带碎了不远处的一个花瓶,发出巨大的声音。
乾宁公主是唯一一个不知道这次计划的,也是第一个冲进屋子的。刚进门就看见李靳面部朝下倒在地上,额头磕在一片碎瓷器上面,鲜血已经染红了那片花瓶的碎片。
“这,这是怎么了?”乾宁公主惊叫一声,“王太医,快给你们王爷看一看他这是怎么了,刚刚只有他一个人进来,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别出了什么事情赖在我们身上。”
王太医是太后心腹,知道今天来是要做什么的,并没有上前去给李靳诊治,而是笑眯眯地摸了摸他刚刚留起来的胡子,然后拍了拍手。
“哈哈哈哈,没想到他李靳这么容易就中计了啊。”完好无损的赵卓尔从另一边的门走了进来,目光阴狠地盯着地上的李靳,“之前千秋节宴会上你百般刁难,我妹妹那样的好姑娘你也有眼无珠,眼下这样子可都是你咎由自取的了。”
“皇兄,你没事?”乾宁公主欢喜地扑了上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赵卓尔,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皇兄,你没事就好,刚才可真的吓死我了!”
“傻。”赵卓尔看着眼睛红红的妹妹,有一瞬间的心软,揉了揉乾宁公主的脑袋,“回房间休息吧,我会派人保护你,最近几日最好就待在驿站,外面危险。”
“皇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乾宁公主并不是真的傻,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只是不太确定,“最近太后那边经常派人过来,莫不是你和太后联合起来做了什么?”
“乾宁,这些事情同你没有多大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以后你哥哥我会是东周的皇上,你也会一直都是最尊贵的公主。”赵卓尔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场景,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乖,这几天不要出门,事成之后,皇兄风风光光地带你回东周。”
“真的吗?”乾宁公主也是高兴的,宫中兄弟姐妹众多,她也就和三皇兄更亲近一些而已。
“自然是真的,皇兄还能骗你不成?”赵卓尔表情柔和,等让人送了乾宁公主回去之后,就让人带着额头上还不停滴血的“李靳”去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密室。
密室里,有一个同李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焦灼地转圈,终于等到赵卓尔他们回来了,才猛地站了起来,“三皇子,成了?”
“成了。”赵卓尔看着人将李靳绑起来,然后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另一个李靳,就连头发丝儿都没放过,确定不会有什么破绽之后,才道:“潜德,你上去吧,万万不可露出什么破绽。傅家的小姐是个精明的,能不见就别见她。”
“我知道。”潜德仗着他易容的本事,在太后面前都很傲气,更别说一个战败国的皇子,几乎是用鼻孔看人,出了密室的门,一言一行却换了个人一样,与李靳如出一辙,就连声音都模仿得十成十。
王太医看到李靳闲庭信步地出来,知道芯子已经换了人,恭恭敬敬道:“微臣见过王爷,眼下王爷已经见过三皇子了,还请王爷示下。”
一直都活在暗处的潜德头一次感受到权势的美好,差点得意忘形,最后还是端住了,“本王并不懂的医术,此事王太医决定就好。”
“微臣多谢王爷抬爱。”王太医按照原本预想的那样,找了其他几个被收买了的“恰好有空”的太医过来,几个人一同会诊,最终拿出一个很贵的方子,动辄百年的人参千年的灵芝。
潜德离开驿站之后,径直去了宫里,一路上畅通无阻,索性直接去了紫宸殿。
李盛正在若无其事地批阅奏折,见到潜德也一如往日地叫了皇叔,然后就拿着他“拿不准”注意的奏折去请教“李靳”。
“哦,这个啊,很简单。”潜德努力学着李靳的样子,在一处指了指,“这里并不合理,让上奏官员改一改再呈上来。”
李盛不动声色地将奏折收好,很是感激不尽的样子,“多亏皇叔辅佐,否则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坐稳这个皇位了。”
“都是盛儿天资聪颖,举一反三。”潜德从来都不相信李靳和皇上叔侄和睦的传闻,在他看来,没有摄政王可以和皇上真的和谐相处。他不过是当了半天的摄政王,就已经开始贪恋这个位置了,李靳可是足足当了三四年的摄政王了。
“皇叔今日怎么同侄儿生分了?”李盛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皇上再有一年就要亲政,臣礼应避嫌。”潜德微微一笑,欣慰地看着皇上,“皇上这几年越发长进,将来亲政必定是一代明君。”
“皇叔过奖了。”李盛看了眼门口的宫人,突然道:“皇叔,就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何不留下来在宫里一同用了晚膳再回去?”
潜德站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故作深沉道:“也好,让人传膳吧,今日臣就陪皇上好好喝几杯。”
李盛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难得皇叔有这个雅兴喝几杯,朕自然要奉陪到底,来人,上酒!”
酒很快就被人端了上来,用精致的青瓷酒壶装着,酒壶上还镶嵌了一块祖母绿的珠子,更显得精致。阵阵酒香从壶口悠悠飘散出来,许久都没有喝酒的李盛是真的馋了。
不过…壶是鸳鸯壶。
李盛觉得这样的小伎俩实在是三岁孩童都骗不到的,借着袖子遮挡,将祖母绿的珠子转了一下,然后就面色如常地叫人来倒酒,专注地看着今日的菜色,似乎真的没有看到对面人和倒酒的宫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一顿晚膳吃得十分和谐,二人推杯换盏,心中都十分高兴,只不过高兴的原因不尽相同而已。
吃完了饭,李盛不动声色地让于公公将酒壶留下了,亲自送了赝品李靳出了紫宸殿的大门。
入夜,宫人全部都睡着了,李盛才悄咪咪地进了密室,看到里面的人,就道:“今日叫了那么一个人半天的皇叔,朕实在是憋屈啊。江太医,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皇叔呢?”
“回皇上的话,王爷方才出去了一趟,很快就会回来。”江飞白无奈地坐在密室里面,他已经“被出门采药”好几天了,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这几日他一直都在密室中,可是真的好几天都没见到太阳了。
“今日朕午膳吃的东西里多半被下了药,方才那个冒牌货用鸳鸯壶同朕喝酒,早上没吃完的饭,那个壶和剩余的酒我都带来了,江太医先看看吧。”李盛将手上的两样东西放到桌子上,示意江飞白去看。
江飞白的表情在看过两样东西之后,越发的凝重,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检查了许多次,最后猛的将东西砸了,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们怎么敢!”
“江太医,这里面被下了什么东西?”李盛很庆幸他们已经发现了东周人的计划,只看江飞白表情就知道这东西不简单,他若是真的中招,只怕是此刻已经站不到这里了。
“皇上,微臣失态了。”江飞白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一字一顿地开口,“皇上,这里面并没有放什么毒物,而是放了逍遥散。”
“逍遥散??”李盛闻之色变,脸色很是难看,“这东西几十年前不是就被全部销毁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几十年前的事情李盛和江飞白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单单看史书中的记载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逍遥散最初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和普通的烟草并无多大区别,甚至因为东西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深受人们欢迎。
可是须得知道,哪有那么美好的东西啊,不过是披着美丽皮囊,内里早已经腐烂透了的东西。
很快,大家就发现,逍遥散的瘾很大,一旦染上了,就会在短时间内成瘾,然后短短几个月,许多人的身体开始被掏空,所有人都面黄肌瘦,形容枯槁,每天都像行尸走肉一般。更有不少人为了此物,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逍遥散很快被列为禁药,集中销毁,制作和售卖都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渐渐的,这种东西就销声匿迹了。
这种场面,即使没有亲眼看到过,仅凭借着听人描述就已经足够让人胆寒了。现在也有长寿的老人,每每回忆起方面的场景,无一不是痛哭流涕。或许,他们的父亲叔伯兄弟,当年就因为这东西而丧命。
密室里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因为谁都知道,从逍遥散再次现世开始,这件事情就已经更加复杂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