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声音刺耳又带着一丝气急败坏,听得让人直皱眉头。
院门没有掩上,陈沐青大步朝着里面走去,定定地站在赵老太的人面前。
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睨眼看着赵老太,“这耍的好大威风啊,才过了一夜,就忘了昨日的教训了?别把我惹急了,小心这里的一丝一线都不属于你们。”
陈中芳也是看着陈沐青不在,才敢对着软弱的张素芬这样颐指气使,现在看着来人,一下子就变了一副面孔。
讪讪的笑了笑,陈中芳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你听错了,我们这不是想着赶紧帮你们把东西收一下吗?”
在陈沐青嘲讽的神色下,陈中芳渐渐说不下去了,只好站在一旁。
“行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不要在这装大尾巴狼,自己这点底细还当谁不知道呢?”
陈沐青不在意她的态度,摆摆手来到母亲身边,“娘,东西收拾好了吗?差不多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吧。”
张素芬缓缓点了点头,脸上有些为难,“这东西好像有点多。”
“这不是有现成帮忙的人吗?”陈沐青对着陈中芳等人扬了扬下巴。
赵老太也怕鸡飞蛋打,心不甘情不愿的冲着女儿点了点头。
有了他们的帮忙,东西一趟就拿到了谢隽的屋外。
陈中芳是一个厚脸皮的人,腆着脸看向陈沐青的方向,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想要好处。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陈沐青朝他们挥了挥手,神情冷淡的说道,“这下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过了半晌,见陈中芳几人还没有离开,陈沐青脸色有些不耐烦起来,“你们怎么还没走?”
听到这明目张胆的撵人,既然再也没有留下去的理由,臭着一张脸愤愤离去。
“这,这不太好吧。别到时候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张素芬有些担心的说道。
正在整理东西的陈沐青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那群自私自利的人,就算今天没有这一出,以后该作妖的时候还是会做妖。
这些话就没有必要让母亲知道了,免得她还心里担心,惶惶度日。
母女俩轻手轻脚的把东西全部整理好,见谢隽没有醒来的迹象,又里里外外的把屋子大扫除了一遍。
只剩谢隽的卧室没有整理了。
原本破旧的小屋,经过一番大扫除之后,焕然一新。终于有了烟火气,变得温馨舒适起来。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谢隽醒来感觉神清气爽,穿戴好衣服,推开房门,看到一切变得有些陌生。
原本屋里浮了一层的灰尘,显得有些灰蒙蒙的家具物什,都呈现出一种崭新透亮的样子。
小木桌上还摆放了一束艳丽的野花,让整个屋子生机盎然,一切变得那么鲜活。
果然还是缺了一个女主人,多了一个人马上就变得不一样,有了生活的气息。
这是谢隽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不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看到屋里的变化,一夜的辗转未眠和心间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心间淡淡的感动和幸福感。
眸子低垂,谢隽想要长久的留住这样的美好,在考虑着要怎样把自己的事情跟小姑娘说。
有些责任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以选择逃避。但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偷闲过了这么些年清闲的岁月,谢隽必将担起肩上的重任,这是逃不掉的,是宿命也是注定。
前路艰险谢隽一人自是无畏,但他此时已然有了心中的软肋,多了那么些牵挂。
陈沐青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高大的男人目光呆滞的盯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透过窗棂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渡了一层柔和的金色,朦胧了硬朗的五官,显得温润如玉。
此时的谢隽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散不开的浓雾,有种虚无缥缈之感。
看到这样的他,陈沐青心理无端的觉得有些心悸。就像眼前的人,终究是自己留不住的。
甩了甩脑袋,摒弃都要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陈沐青勾了勾唇,心中暗自道:无论他要做什么?自己也要跟在他身边共享风雨,共历艰险。
她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既然决定了心中所思所想,就会朝着这方向一往无前。
不问前路,不问归期。只要是你就好。
知晓谢隽心中装着心事,还是那种不知该如何开口的。
陈沐青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就像刚才来时一样,没有惊动,正沉浸思绪的男人。
他要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贸然开口问反而会适得其反。
索性过了一刻,谢隽自己就恢复如常,看到半掩的屋门,脑海里闪过一丝什么,不由得失笑。
还真是一个敏感的姑娘!
谢隽根本不知道他此时自己的模样有多么温柔,就像凌冽的寒冬迎来了和煦的春日。万千冰雪融化,千娇百媚的花朵争相绽放。
母女两人就在这里住下了,生活过得安稳而平静。
谢隽只有在她们搬过来的那一天在,跟两人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一连四五天都没有人影,陈沐青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时间转瞬就过了十来日。
从村民的口中得知,山脚下的小院被赵老太他们卖了。
据说是卖给了一个外乡人,卖来的银子给了镇上的王掌柜,具体的原因村里各有各的说法,反正都不是些什么好话就对了。
王珍珠也顺利的嫁给了镇上赵屠户家,办婚礼的仪式格外的寒酸,也就请了几个时亲,村里人都没有去。
赵老太也是怕丢人,毕竟现在王珍珠的肚子大得已经藏都藏不住了,任谁第一眼看上去都知道她怀了有三四个月的身孕。
关于陈家人的八卦,陈沐青没有再去关注,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必要去花费太多的心思。
已经彻底的一刀两断,就要和过去撇的干干净净。
张素芬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些村里的传言,刚开始还有一些心酸难过,听多了对这些也就一笑置之,不甚在意。
母亲一日日的变化,陈沐青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这日母女俩吃完晚饭,趁着天色还早,两人慢悠悠的朝着山上走去。
散散步顺便消消食,其实最主要的一点是两人都想黑团了。
黑团这段时间都是在山边周围活动,时不时的会出现在山腰上的小屋外。
有时还会丢上一两只山鸡山兔,在小屋门口。刚开始张素芳还纳闷,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出现些野味在门口。
心里猜想可能是谢隽猎来的,有事匆匆就离开了。
有一日陈沐青起的特别早,隐约间看到黑团在门口转悠的身影。
这才知道偶尔出现的猎物都是黑团带来的,在得知这事情的真相后,母女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动物野兽尚且有情,有些披着人皮的人,甚至还不如野兽单纯善良。
一时间张素芬想清楚了很多,以前钻牛角尖,没有想明白的事,也豁然开朗。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间走着,心心念念的黑团没有看见。但她们心里都知道黑团离开了,可能会过的更好一些。
陈沐青走的有些疲乏,随意找了一块空地,直接席地而坐。
目光朝着远处眺望,心思放空。
“娘,你说谢大哥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是不是我们在这里打扰到他了?”
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张素芬都没有接话,而是随着女儿的动作,坐在了她的身旁,目光里尽是些沉思。
这几个问题陈沐青说是在问母亲,其实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没有非要从母亲嘴里得到答案的架势,只不过在自言自语罢了。
突然想到他们在谢隽家里住了这么久,确实也不好。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没有正式成亲。
“娘,我昨天去了一趟村长家,找他打听了一下,村里闲置的院子。”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张素芬支棱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女儿说的话,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陈沐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要不我们搬过去吧,我今天去问了,买下那个小院也就五两银子。”陈沐青说到这里,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见她一切如常才继续说道,“院子我也去看了,就在山脚下的西边,远倒是不远,就是破败的厉害。”
害怕母亲心里担心,陈沐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神色,“稍微修葺一下,还是能住人的。”
沉默了半晌,只有徐徐的风不知疲倦的拂过,吹乱了两人的青丝。
“好!”声音飘渺低沉,但无疑是给了陈沐青一个定心丸。
在别人家住着,终究有很多的不方便。
说买就买,第二日陈沐青就去镇上过了房契。
白天除了吃饭的时间,母女两人都呆在了新买的小院里。
这次没有请别人,而是两人亲力亲为,修屋顶,钉门窗,甚至连围墙的篱笆都是两人一点一点垒成的。
好不容易抽出一日空闲回来的谢隽,健步如飞的来到了山腰上的小屋。
在屋里屋外找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人影,谢隽这几天一直忙的脚不沾地,根本就没有时间关注陈沐青母女俩。
自然也不知道她们在忙什么,在山上找了许久,没有任何踪迹。
谢隽又来到了村里,再去村长家的路上,突然听到有村民在议论。
“陈大丫还真是命好,遇到了谢隽这么个猎户,其他先不说什么,光是这手上的银子啊,还真的是宽裕的很。”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不我从村长那听说,陈大丫把西边那个破院子买下了。”
“就是那个十几年没住人的?哪哪都是破的烂的?不会吧,买哪里干嘛?只有银子烧的慌吗?”
“可不咋滴,要不能说她命好呢?”
……
现在的话隽就没有听了,大致也猜到了陈沐青的去向,脚下一点体内内力飞速运行,轻功用到了极致。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快速掠过。
正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人,忽然感觉有一阵阴风刮过,瞬间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我怎么感觉突然有点冷呢?”
“还是别说了,走吧走吧,这个点邪的很。前段时间就听说这里古里古怪的。”
两人说话间,快速的脚底抹油溜了,生怕身上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谢隽到来的时候,正瞧着陈沐青在插篱笆。
阳光下,女孩儿手脚利索的拖着一根根青翠欲滴的竹子,用锯子把它锯成斜边,一根根的整齐排列好。
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的,经过阳光的照射,闪出点点星光。迷人又自信,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女孩微微侧头,看上了谢隽站着的方向。
圆溜溜的眼睛,并发出了灼人的光芒,女孩一般丢下手里的翠竹,脚下生风的跑了过来。
快到谢隽面前时,一个缓冲,稳稳的停在了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女孩笑吟吟的问道,“你的事情忙完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被女孩满脸的笑意晃了晃眼,谢隽心里空虚的一部分瞬间被填满,弯了弯嘴角。
“还没有呢,你怎么想着买这个院子?在山腰处住的不好吗?”
“好是好,可总有些不安心。”
陈沐青低垂着脑袋,绞着手指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突然意识到了女孩的顾忌,谢隽歉意地笑了笑,“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没事的,你已经那么忙了。我们就不给你再添麻烦了。”
不知怎么的,陈沐青这几句话在谢隽听来,是那么的疏离客气。
“你来了正好,好多的累活脏活都还等着你呢?”陈沐青挑了挑眉,一脸不怀好意的对谢隽说道。
这样的陈沐青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谢隽好笑的点了点头,“行,知道了!走吧,还愣着干嘛?”
有了谢隽的帮忙,修葺的速度可以用飞速来形容。一天的功夫,就把大半的工程弄完了。
傍晚时分,张素芬先回了山腰做晚饭,两人在院里进行收尾工作。
这一次,陈沐青只是定了简单必须要用到的家具,约定交货的时间,就在第二天。
把最后一小段的篱笆弄好,陈沐清伸了伸懒腰,笑着对谢隽说道,“终于大功告成了!”
“你就这么想搬出去?住在我那里就这么不好啊!”谢隽侧着身子问她。
这话让陈沐青有了一瞬的心虚,不好意思的皱了皱眉,“不是你说的那样,咱们不是还没成亲吗?影响不好。”
“行了,就你借口多。”
谢隽用沾满粉尘的手指,点了点陈沐青的鼻尖,白皙的肌肤上,瞬间沾染了黑呼呼的土。那有些滑稽可笑,始作俑者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笑什么,无意间瞄到了他的手,陈沐青明白什么原因,一下气成河豚。
鼓着腮帮子,恶狠狠的吼道,“谢隽故意的对不对?你这个坏人。”
陈沐青边说边伸手去掐他的脸,奈何身高有限,加上谢隽故意躲闪,她竟一直没有得逞。
两个人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的朝着半山腰走去。
追了半天,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的陈沐青,更是累得气喘吁吁。弯着身子,大口喘着气,“好了好了不闹了,我、我走不动了。”
谢隽停在原地,转过身脸上满是笑意的看着没甚力气的陈沐青,两人站在原处,僵持了一会儿。
最后谢隽妥协,故作无奈的慢慢走到陈沐青身前蹲下,把脸凑到她手边,“给你解解气,不生气了啊!”
第一次瞧见谢隽这么幼稚的时候,陈沐青本身就没有生气,看到他这样示弱,觉得不做点什么好像就吃亏了似的。
于是伸手掐了掐谢隽的脸,觉得这样不过瘾,双手托着他脸庞,使劲的在上面捏着玩。
双眼对视,谢隽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陈沐青手里的动作一下就再也继续不下去了,冷哼一声,“一点儿也不好玩。”
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乱转。陈沐青心里打定主意,故作凶巴巴道,“闭上眼睛。”
谢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照做。下一刻,一个柔软的东西就印上了他的薄唇,谢隽脑袋里就像是在放烟花,轰的一声瞬间炸开。
猛地睁开了眸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笑得傻里傻气的姑娘。愣愣的问,“你在做什么?”
好似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陈沐青猛地从谢隽面前后退一步,然后朝小屋的方向跑去,边跑边说,“这是今天的报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在落日的余晖里,镌刻在谢隽的记忆最深处。
看着女孩儿远去的身影,谢隽神色木然,手指忍不住扶上唇角,眼里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讶异。
许久之后,男人才回过神,眼角眉梢上的笑意久久没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