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琬蔚很认真地说，“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想取代摄政王，必然是一条艰辛万分的路。我不希望有一天成为别人要挟你的人质。”
“不会的。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沈祯祥有些心慌，生怕她要提出离开。没有她在身边，他才不能专心做事。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世事难料。老天爷又是一个混蛋。我们要做好完全之策。以后，我不能再以沈家六小姐的身份在你身边。”沈琬蔚凑到他的耳边，“我想做一个男孩。这样吧，做你的小厮，怎么样？”
女扮男装？！沈祯祥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她想得很周全。北魏就像一个龙潭虎穴，他不仅要对付摄政王，还有拓跋齐。万一他百密一疏呢？
更何况，拓跋齐认识她，知道他对她的在意，很有可能拿她来威胁他。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基于利益，何来的信任？
“所虑极是。我的团子真是厉害。”沈祯祥翘起大拇指。
数天以来，沈琬蔚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笑。
既然决定了以男孩的身份活下去，那么是不是要和以前的自己做一个告别呢？她想了一下，又凑在沈祯祥的耳边，嘀咕了一会儿。
沈祯祥听完，暗自赞叹。他是占了重生的光，才能诸事占上风。而她，不过十二，考虑事情就如此得周全。果然是天命所归的人。
两人商量之后，就按计实施。
当沈祯祥从沈琬蔚的客舱里出来时，一脸的愁容。
守在外面的暖玉和芸娘着急地围了上来，“二公子，小姐好点了吗？”她们认为只有他可以开解得了沈琬蔚。
沈祯祥沉痛地摇摇头，“她心无活念，就算神仙下凡，也无济于事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些天，小姐的颓废，她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有办法。现在连二公子也束手无措了，那可怎么办呢？
不仅暖玉，就连粗线条的芸娘都红了眼圈。别看她跟着沈琬蔚的时间不长，可是对这个古怪精灵的小女孩，喜欢得不得了。沈琬蔚在她心里的排位，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了沈祯祥。她不由默默在心里祈祷，老天开眼，保佑小姐可以挺过去。
可是到了晚上，沈琬蔚突然吐血，再次昏厥过去。
沈祯祥一把拎来随船的大夫，替她诊治。
暖玉站在床边，就算不懂医术，可是看着小姐灰败的脸色，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至于芸娘，早就跑到船上供奉妈祖神像的佛堂里去磕头祈祷了。
把脉，观色之后，大夫的神情很凝重，小声地说，“东家，请借步到外面说。”
沈祯祥的面色一沉，跟着大夫出去了。
暖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大夫的话，要避开小姐，只怕没有什么好事。看着双目紧闭，嘴唇惨白的沈琬蔚，她的眼泪，一不小心，流了下来。
她匆忙抬起衣袖，擦去眼泪，生怕让小姐发现。她觉得上天太残忍了，不但夺去了老爷他们的命，现在还要收走小姐的命吗？沈家那是多么好的人家啊。
等沈祯祥再次回来时，脚步有些踉跄。他轻声对暖玉说，“替小姐换上好看的衣服。明天，我们下船。”
“是替小姐找大夫吗？”暖玉不敢深想，满怀期待地问。
沈祯祥闭闭眼，“我不能让团子……在海里。”
“二，二少爷，您，您什么意思？”暖玉结巴起来了。看他的神情，心底的恐惧，涌了上来，几乎要吞没了她。
“船上的规矩，没了的人，要海葬。”沈祯祥深吸了一口气后，痛苦地说。
“不！”暖玉惊呼一声，不顾规矩一把抓住沈祯祥的胳膊，“二少爷，您不能放弃小姐。我们上岸，一定还可以找到医术更高明的大夫的。小姐，小姐，她会没事的。她还这么小！”
“轻点。她太累了。你别吵到她。”沈祯祥小声地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你以为，我想放弃吗？”
真的不行了吗？暖玉失落极了，看着沈祯祥伤心的神情，呆呆地松开了手。沈府出事后，她的家人下落不明，现在连小姐都要离开了吗？
沈祯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暖玉，替小姐打扮好看点。团子最喜欢漂漂亮亮了。把她的东西也收拾好，别落下。”
暖玉愣愣地站着。
很快，船上的人都知道沈琬蔚不行了的消息，气氛很是凝重。
暖玉伤心地连饭也吃不下。她一直守着沈琬蔚，想等小姐醒来。可是一夜过去了，沈琬蔚的脸色从苍白转为了灰白，笼上了一层死气。
是啊，小姐最爱漂亮了，如果要走，也要让小姐保持美丽啊。暖玉强压着内心的悲痛和绝望，替沈琬蔚换装打扮起来。她拿出了胭粉，替沈琬蔚化了妆，让沈琬蔚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还是那么粉妆玉砌的。
芸娘则在妈祖像前跪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当她回到客舱，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胸前几乎没有起伏的沈琬蔚时，忍不住嚎啕起来。
一脸悲戚，换上白衣的暖玉抬起头来，“嘘，轻点。小姐睡着了，别吵到她。”
“……”芸娘捂住了嘴，坐在了暖玉的旁边，肩头耸动着。过了一会儿，她也去换了白色的衣服。
近午时，“海神号”靠岸了。
一身白衣的沈祯祥来到了客舱，问暖玉，“准备好了吗？”
暖玉站起身，垂手回道，“好了。”
沈祯祥走到床前，抱起了沈琬蔚。
“二少爷，您要干什么？”芸娘跳起来，问道。
“带团子下船。”沈祯祥看着两人，“你们可以留下来，郑船长会照顾……”
“不，我要陪着小姐。”
暖玉和芸娘异口同声地说。
昨夜，暖玉已经想好了。如果小姐真的不在了，那么她就留在小姐长眠的地方。总不能让小姐没有香火可享用吧。只要她活着，逢年过节，可以替小姐上香。平时，她也可以替小姐在佛前祈祷，保佑小姐早日投到好人家。
“真的？在这里，你们可是人生地不熟的。等安置了团子，我也会离开的。”沈祯祥定定地看着两人。
两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吧。”沈祯祥同意了。
于是，沈祯祥带着长顺，长利以及暖玉，芸娘一起下了船。
船上的人看着沈祯祥怀里的沈琬蔚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