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行宫,裴度对着一帮奴才正大发雷霆,皇冠因为愤怒而歪到一边。一群人匍匐在他的脚下,诚惶诚恐,身体微微发抖。
他扶正了皇冠,继续叉着腰骂道:“你们这群废物,都找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寻到神鸟的一点踪迹,真是一群饭桶,我养着你们干什么的。来人,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跪在地上的人,头也不敢抬,也不敢反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反驳一句,面临的可就不是打板子,而是杀头。年长一点的,见过大风大浪,还算镇定,一些十五六岁,到行宫里当差没多久,就被这样重罚,心里畏惧暗生,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更有甚者,尿都吓出来了。
这时,一个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子迈着方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乳白羽扇,不紧不慢地摇着,“我的好皇上,你又怎么了?”
来人正是当今天子的另一个皇叔—五皇叔,正是他说德州行宫外后山朗月山出现一种奇鸟,每当月明便会现身山中,身上发出五彩光芒,极少有人亲眼看到,当地人称为神鸟。
裴度爱玩,五皇叔刚提及此事,他便兴冲冲带着一队贴身侍卫,一群奴才丫鬟,以来德州养病为由,上行宫游山玩水来了。
行宫虽然占地颇广,其中湖光山色自不在话下,天气也凉爽,适合避暑,但是他玩了这么久,早就厌烦了。然,派出去的奴才,一点神鸟的影子都没见到,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五皇叔,你来得正好,朗月山能有多大,这群废物找了半月都没找到,是不是该罚?”他十分孩子气地朝五王爷抱怨。
五王爷忙拱手作揖,也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状,“皇上息怒,神鸟本是稀罕之物,踪迹难寻也属寻常,我也是偶然才得以见到。本不该向皇上提及此事,只觉得新鲜,当一个奇闻说了,若说他们寻找不利有罪,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裴度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忙进前扶起五王爷,“五皇叔这是说的什么话,朕怎么会怪皇叔呢!你知道的,太后和二皇叔平时总在我耳边唠叨勤政爱民,烦都烦死了。德州有神鸟出没,岂能不来目睹神迹。”
“看把我吓得,还以为度儿要责怪皇叔,总带着你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呢!”五王爷松了一口气,用羽扇一指,“皇上看这群奴才,还用打板子吗?”
裴度斜眼怒扫了他们一眼,“板子可免,罚你们去朗月山继续寻找,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找不到,别回来见朕!”
奴才们听见不用打板子,纷纷磕头谢恩,五十板子啊,身子单薄的,不等板子打完,就可能丢了性命,即使侥幸不死,也是脱层皮,还好有五王爷解围,才能幸免。
他们在心里记了五王爷一个大恩后,退出了行宫。
待众人走后,寝殿内只剩下裴度和五王爷。
五王爷见四下无人,低声对裴度说道:“皇上,招丫鬟的事已经办妥。共找了二十个,都是十五六的丫头,模样都是千挑万选的,很是标致。”
裴度脸上邪魅一笑,“都安排在哪里?我可是要一一检阅才好。”
“皇上放心,我会陆续安排她们伺候皇上,你看着可心的就留下。”裴度心里想什么,五王爷早已经摸透。
“皇上,皇叔我有一事不明,京城传来消息,太后不日就安排选秀,必然有一堆官家女子等着皇上挑选,何必从丫鬟里头找乐子。”
裴度一张稚嫩的脸却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太后也好,二皇叔也罢,他们选的人,都是从利益出发,能有几个标致的。就算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于我未免稍显木纳,少了几分情趣。还是在宫外寻的这些女子,更好调教,更能博得我的欢心。”
五王爷会心一笑,“同道中人!”
两人对视,对方心里想什么已经了然于胸,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而此时,好不容易混进行宫的杜萌萌,正在厨房忙着洗菜,她和另一个丫鬟一起,需要头天晚上就将明儿一早所用的菜预备出来,所以其它人都休息了,她还得干活。
“早知道这活这么累,我就挑一个别的活了!”她一边洗,一边抱怨。
那个丫鬟白了她一眼说道:“这已经是最轻巧的活了!你当别的活轻松?你是有力气,还是手巧?管事的也就瞧着你比别的姑娘都好看,这才留下你……不然,以你这干活慢吞吞的样,哪能要你!”
杜萌萌听了后,一肚子气,为了见皇上,她忍着,“哼~等我当了贵妃,看你们哪个敢呲哒我!我非得把得罪我的人都扒了皮!”
“姐姐,依你看,我们在这厨房里还有出头之日吗?”她自从进了行宫,逮着谁就问。
那个丫鬟也是新来的,哪知道这些事,只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入了宫,命便交给了宫里,哪有出头不出头的,难不成,你还想给皇上做个妃子不成。”
杜萌萌丢下青菜,将手拿在嘴边呵气,语气傲慢,“有何不可?就没有哪个丫鬟被皇上看上的?”
那丫鬟朝杜萌萌“嘘”了一下,示意她小点声,“哎呀,你说话注意一点,这要是让管事的听去,少不了一顿板子。我听说,皇上临幸丫鬟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心存妄想,可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此话怎讲?”杜萌萌眉头一蹙。
那丫鬟压低声音,缓缓道来,“我听说,以前有一个丫鬟,长得媚眼娇躯,不输大家闺秀,深得皇上喜欢,但是她过于狂妄,皇上还未曾许诺她什么,自己到处以贵人自居,皇上厌恶她的行径,花银子打发了她。她倒好,不以此为耻,倒把这事到处宣扬,最后被人灌了药,如今已是疯疯癫癫的了。”
杜萌萌只听得后背一阵发凉,若非听得这么一个故事,以自己的个性,少不得要惹出祸事来,落得一个疯癫的下场。
等忙完手头的活,已经是深夜,杜萌萌拖着酸痛而微微发冷的身子,缓缓走在月影中,她很想快点回到奴婢所,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有明天的活,她这散了架一般的身子,不及时休息,怕是坚持不到见到皇上。
奈何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如期说是走,不如说是挪,当丫鬟太累了,要不是有着当贵妃的念想,她怕是很难撑住。
突然,一个人影在她面前闪过,她刚想叫喊,就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将她拖到大树阴影处。
“别叫!我是杜依依。”杜依依说完,松开手,把她一把推开,“这里是奴婢所,就算你叫也不会来救你吧!”
杜依依找了她好几天,先是在城区各个客栈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见过杜萌萌,说她已经找了向导去了行宫。她又夜探行宫,只见到过身穿龙袍的人,大概那就是皇上,并没有看到杜萌萌的身影。多番打探才知,原来她假扮成丫鬟才得以进宫。
“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我的?”杜萌萌眉头拧成一团,显然对姐姐的突然到访不太欢迎。
“找你自然不是难事!你倒说说,为什么我要找你?你母亲估计这个时候都该疯了?要不是她苦苦哀求,我才懒得管你?”杜依依白了她一眼,继续道,“好了,既然已经找到了,就跟我回去吧!”
杜萌萌身子往后一退,满是抗拒,“我才不要跟你回去,现在我已经进了行宫,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一定要见到皇上。”
杜依依听后很想哈哈大笑,“见到皇上又如何?你现在是一个丫鬟,堂堂皇帝会对一个丫鬟动情?即使动情,也是一时,把你睡了就忘了,你还指望他纳了你?”
“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早听说皇上对丫鬟也是极好的,何况我是丞相之女,如果皇上对我动情,必然会接我入宫。”杜萌萌瞪圆了眼睛,极力反驳。
杜依依真是被她天真的想法打败了,“皇帝就这么好糊弄?你现在是丫鬟,等接近他再告诉他,你是丞相之女,这不是欺君之罪吗?哪个皇帝那么傻,会喜欢一个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女人!”
杜萌萌听完,表情由愤怒变为麻木,深情木然地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与其嫁给一个官家子弟,受尽你们奚落,不如我现在赌一把,没有付出,哪里有将来的荣华富贵,我杜萌萌才不要低人一等。”
杜依依见妹妹已经心如磐石,断然不会跟着她走,于是准备用手将她控制住,把她拖走。
杜萌萌机敏地觉察到她的想法,对着她厉声说:“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刺客了,虽然我现在的身份,人微言轻,但是行宫发现刺客就是威胁道皇上的安危,没有人会置之不理。”
“你……”
这时一对巡逻的侍卫,正好从前方不远处经过,杜萌萌露出得意的眼神,“再不走,我真的要叫了!”
杜依依看看远处的侍卫,再看看杜萌萌,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微微叹气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