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村,裴恒正在部署进入那片黑黢黢树林的方案。他们初步判断第二百八十块地里出现的硫磺和铁屑,是从树林里流入,是有人修了暗道将这些混在水里,排到土里。
长年累月,雨水冲刷,整块地都被污染。偶有一些没有受到侵蚀的地方,杂草丛生,而被污染的地方,土壤变成暗红色,寸草不生。
翟将军带了一百名士兵,全部身穿皮甲,头顶头盔,手持利剑,全副武装,站好队列,只等裴恒一声令下。
翟将军拿过来一身皮甲递给裴恒,“王爷,树林里有什么情况,尚不明晰,你还是在外等候吧!实在想进也可以,待我探好虚实,吹了哨子,你再进去。这是皮甲,你也要穿上,切莫大意。”
裴恒星目流转,看了一眼土地尽头,那片树林密不透风,连着山脉,的确阴森恐怖,但是他是王爷,没有退缩的道理。
他伸开双臂,眼神坚定,说道:“给我穿上。”
皮甲刚披到身上,还没来得及系带,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众人警觉,待马靠近,才发现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清尘。
清尘神色慌张,看见王爷后,勒住马,快速跳下来,向王爷拱手,“王爷,我有急报。”
裴恒心一颤,他让清尘负责保护杜依依,先下在这里看见清尘,难道是杜依依出事了?太后对她动手了?还是夏府?顿时,他的脑子凌乱起来。
他忙把清尘拉起,清退了左右,“快说,王妃是不是出事了?”
清尘忙摆手,“王爷放心,王妃没事!”
裴恒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那你慌慌张张的。”
清尘这才将杜萌萌为了见皇上离家出走,杜依依为了追她,骑马去了德州的事说给他听。
裴恒脸色阴沉,手往旁边的树上一搭,身子无力承担般需要一个支撑,深深呼出一口气,叹道,“还是这么莽撞!”
“王妃可能想快点找到妹妹吧!”清尘为杜依依极力开脱。
沉寂了片刻,裴恒突然问道:“王妃可带了衣服?”
“听小翠说,就带了两身,怕包袱重,马跑不快。”
“那可有带银子?”
“随手拿了一百两银票。”
裴恒用手扶了一下头,“真是胡闹,真是不知道世道艰难……清尘,你速速去找几件冬衣,再寻一点碎银子过来……要快!”
看着清尘走后,他又迅速找到翟让,“本王有急事,就不跟着进树林了,发现什么问题,告诉清尘,他会派人快马加鞭送给我。”
“定是王妃想王爷了,来寻你了吧!快去快去,这里有我呢!”翟江军一阵坏笑,一拳打在裴恒胸口处。
裴恒身子岿然不动,脸色微红,“胡闹!还不快去整顿军队!此番前去树林,以搜集证据为主,切莫闹出大动静,若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翟江军这才整理了一下仪容,立了军姿,大叫一声,“是!”
布置完军务,清尘提了一个包裹,牵着黑风走了过来,“王爷,时间比较急,只找来男装。”
裴恒接过包袱,看了一眼,男装就男装吧,总比没有强,吩咐清尘及时给他送信后,纵身一跃,跳到马上,一骑绝尘而去。
……
此时,杜依依正牵着马走在德州城区的街道上,肚子咕噜直叫。又是跑了一天,一口饭没吃,终于进了德州城。
这里的街道与京城比起来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店铺稍小一些,街边各种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包子、馄饨!”“卖花了!”“冰糖葫芦!”
杜依依心想,杜萌萌一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到了德州疲惫不堪,定是要找个地方吃饭或者住宿的。
她也打听了,皇帝行宫离着城区有二十多里地,守卫森严,她应该不会贸然前往。
再说,她也实在太饿了,不能因为找杜萌萌,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等她吃饱喝足,再寻她不迟。
一个客栈的酒旗随风飘扬,印入她的眼帘,“悦来客栈”,就这家了。
小二迎出门,热情招呼,“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杜依依将缰绳往他手上一放,“给它上等的马料。我先吃饭,再住店!”
“得嘞!客官里面请!”
杜依依进了客栈,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把包袱往桌上一拍,“来一桌上好的酒菜!”
小二见是一个姑娘,一开口就是上好的酒菜,面色为难地犹豫了片刻。
杜依依从怀了掏出一叠银票,财大气粗地样子,让小二马上满脸堆笑,“客官稍等,马上为您准备。”随后又压低声音,似是提醒,“姑娘,钱不外漏,赶紧收起来吧!”
杜依依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他刚才怀疑她没钱?她出来的时候,随手带了一百两,住了几天店,还有八十多两。
上菜时,杜依依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小二,“你看这些够吗?再给我收拾一间上好的客房。”
小二接过银票,弯着腰乐呵呵地回:“够了够了,姑娘你慢用,我这就去收拾房间。”
杜依依漫不经心地把银票塞进包袱,放到一旁,开始享用难得的一顿晚饭。
吃了半个时辰,她终于感到身体又恢复了活力,不再那么冷了。说来奇怪,这里竟然比京城低了好几度,以她有限的地理知识,大概是因为纬度越高越冷。
这时,街上一阵热闹的锣鼓声传来,夜市要开始了,唱皮影戏的已经搭好了棚子,等着人群围拢,就可以开场了。
杜依依吃饱喝足,想着赶紧去寻杜萌萌,刚走到门口,一阵凉风袭来,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才想起,她的包袱里有衣服,虽是夏衣,好歹穿上,也不至于着凉。
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包袱的影子,难怪小二要提醒她财不外漏,原来这里有毛贼。这地儿,山高皇帝远,到底不如京城。
懊恼已经没用,幸而她先将住宿的钱付了,不然,今晚上也得露宿街头。她不由扶额长叹,“还是太年轻了!”
没顾上多想,她搂着自己的身子,跨出了客栈,事已至此,人还是要找的,好在城区就这么大,挨个客栈找,总能找到。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杜萌萌根本没有在城区过多停留,更别提住下。
她的确进了一家客栈,但是只向老板打听了一下行宫的情况,再花高价请了一位当地的向导,直接领着她向行宫方向去了。
此刻,她正气呼呼地从一个农户家院里出来,严格来说,应该是被赶出来,“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在这里扬武扬威的。你给我滚!”
一个白胡子老头,拿着一个大扫把在她后面叫嚣。
杜萌萌踉踉跄跄从里面跑出来,惊魂未定,冲着向导责骂:“你这是给我找的什么人家?那个老不死的,一辈子怕是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竟然把我赶走!”
向导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跑堂,什么人没见过,杜萌萌这种有钱又任性的小姐,他也见过。看在一百两银子的份上,他满脸堆笑地说:“姑娘,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那老头骨头硬,咱们再换一家……不过,小的还是提醒姑娘一句,出门在外,脾气还是要收敛一点为好。”
杜萌萌瞪了他一眼,本来还想发火,转念一想,他说得也没毛病,故挤出一抹笑,“天都快黑了,这荒郊野岭的,你准备让我睡在哪里?”
向导精明的眼珠轱辘转了一下,“姑娘不是要去行宫吗?可有通行证?”
杜萌萌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家里出了变故,想投靠亲戚,听说他就住在行宫里,我这才投奔而来。哪有什么通行证?”
“行宫守卫森严,不是随便一个人能进去的,我听说行宫最近在招一批丫鬟,你这么标致,倒可以去试一试。”
杜萌萌眼前一亮,“你可有办法?”
向导眼珠又轱辘了一下,“办法嘛,肯定有,只是……”
杜萌萌从怀里再掏出一百两银票塞给他,“说说你的办法!”
向导这才环顾一下四周,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杜萌萌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向导领着杜萌萌来到一个农户院门前。向导对着里面大喊:“朱大妹子,在家吗?”
一个身材肥胖的农妇,叼着牙签,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向导,原本冷着的脸,挤出笑来,“哟,这不是大兄弟吗?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快进来。”
向导把杜萌萌推到前面,对着农妇说道:“这位姑娘远道而来,想去行宫里寻亲,天色已晚,想在此住宿一晚。”一边说着,还将一锭银子塞到农妇手中。
杜萌萌也乖巧地向农妇行了一个礼,“劳烦大婶了!”
农妇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再看看人畜无害,生得格外俊俏的杜萌萌,顿时把眼睛笑成一条缝,“好说,好说,大兄弟,好生见外,哪需要这么多见面礼的。”
话虽这么说,手已经将银子,塞进了袖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