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厚厚的帘幕,柳长白站在门边却没有发现人,似乎那几声痛呼只是他的幻听。他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就看见靠近墙角的帐幔耸动了一下,应该是有人躲在那里。
“你有没有事?”那人既不愿现身他也不好贸然打扰就出声询问,没有人回答,他顿了一下转身撩开帘子。
“求你,帮帮我……”帐幔边传来女子痛苦压抑的声音。
柳长白走过去掀开帐幔只见床脚边的地上蜷缩着一个女子,青丝拖曳在地上遮住了半张脸,眉头紧锁冷汗淋漓。眼睛微微睁着溢满了无助和痛苦,却照出了柳长白全部的希望和欣喜,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在他的胸腔里混合着疼惜,让他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蓉月,蓉月,还好,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他抱着她拂去脸上的汗水,“我来了。”
蓉月望着柳长白视线却无法聚焦,只能隐约瞧见一双盈了水雾的眼睛正无限温柔地看着她。那眼中盛满了千般情万般爱,似乎天地间也只能瞧得见她一个人。
“我仿佛瞧过你这样的眉眼。”她喃喃地说着想伸手抚摸一下那眉眼,意识却被疼痛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柳长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搏,很平稳。可她刚才那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又是发生了什么,她没有找他是因为不记得他,那说明在天机阁里一定有人对她的记忆动了手脚。他和她的孩子现在也下落不明,他甚至都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如果真是那样,等蓉月醒来可要怎么办?
黄沙还在簌簌地往下落着,石屋的房顶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连墙根也已经被埋进了一半。天机阁里滞留的人已经都被转移了过来,只是那位出去拿药的公子还没有回来。老板站在门边焦虑不安,这样的鬼天气让那位客官一个人出门是有些苛求了些。
老板正一筹莫展之际门外有人敲门,他赶紧让人打开房门。
柳长白走进来讲药包交给老板,然后就往房间里走去。只见他的背上裹了厚厚一层黄沙,黄沙之下是一张毯子,里面似乎裹了一个人。
该是路上救回来的落难之人吧,老板想了片刻让人关好房门堵上毛毡去后堂煎药。
柳长白回来了自然惊动了赏罚堂的人,夏知玉和夏勇跟跟着他进了房间,看他放下毯子将里面裹着的人抱了出来。
夏知玉看看夏勇撇撇嘴角,“那是谁?”
夏勇眨眨眼,“我哪儿知道。”
“你问问。”
“我不敢。”两个人努嘴眨眼睛交流得好不热闹。
柳长白把蓉月放进床上盖好,扭头就看见两人这一番挤眉弄眼,“去打盆水来,还有找一身干净的衣物来。”
“啊,好。”夏知玉愣愣神拽着夏勇出房门。
“你看清楚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不过是个姑娘总不会有错。”
“姑娘?表哥这是糊涂了,万一又救了一个红颜知己可怎么办?”夏知玉撇撇嘴,实在是因为这里已近有一个了,万一再来一个可不是要命吗。
“我怎么知道,公子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再说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我去打水了。”夏勇嘀咕一句拐进了后堂。
夏知玉皱皱眉转身进屋子却不妨正好撞上站在门边的初音,她不好意思地扭脸进了屋子。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啊,这下被人抓个现行了。
初音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她倒是不介意夏知玉说的红颜知己之事,本来她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现在又来了一个,她就不得不重新审视柳长白这个人了,难不成真是喜欢处处留情的多情公子?
“柳公子。”初音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柳长白示意她进来。等进了屋子她就不免想看一下来的人是什么摸样,只是柳长白坐在床边将人挡得严严实实,她又实在不好走过去。踌躇片刻就说道:“我问过这里的老板了,他说他自己储存的水和干粮要维持我们这么多人的话,撑不过两天。”
“等等看情况再说,明天风小一些了,就让人到城中找找。还有……”柳长白起身不防手臂却被蓉月牢牢抓着,他只好重新坐下指指桌面上的一张纸说道:“那上面我已经标注了绿洲到这里最近的路线,明天可以派人去找找出路。”
初音可看得一清二楚,那一截葱段似得手臂的主人有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她顿了一下走到桌边拿起地图,“那我先拿回去看看。”说完话扭头开门出去,低头关门的瞬间就看见柳长白伸手抚摸着那女子的脸,神情温柔专注。她站在门外心下一片黯然。
夏知玉抱着衣服正巧和初音打了个照面看见她一脸失落,心下纳罕,表哥这是捡了个什么人物回来?她推门进去,“表哥,我来给她换衣服,你先出去吧。”她倒要好好看看那是何方神圣。
“不必了,放下就行。”柳长白头也没抬随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不太好吧,人家一个姑娘家岂能让你一个大男人给宽衣解带。”
柳长白听出了夏知玉这话语里的讥诮,他抬头说道:“她不是别人,她是蓉月。”
啊!夏知玉连忙走过去就看见了蓉月的脸,看清脸的瞬间她想起来展龙说过的那句话“还是不见为好,免得你自卑。”来,当时觉得他在鬼扯,现在看来她还是先出去哭会儿吧。
夏勇端着水过来看见夏知玉一脸兴奋就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赶紧去把水放下出来,我有话问你。”夏知玉守在过道里盯着夏勇关上房门,“走吧,跟我好好说说我这位传奇嫂子。”
柳长白将房门反锁了,拿着斤帕给蓉月擦拭汗水,衣服已经湿透了黏在身上。他一件件脱掉才发现她的身体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伤痕,肩膀后背有不少刀伤,伤口愈合却还泛着紫红,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好好处理。脚上和腿的内侧有几个被灼烧留下的黑色印迹,他看得触目惊心却又非常疑惑,这样的位置这样的穴位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伤口。
细细地擦拭了一下身体,他把衣服一件件又重新给她穿回去。看她先前的情形分明是不记得他,那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想来就算她醒来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色深沉,屋子里点着昏黄的灯,蓉月悠悠醒来却发现身边睡了一个人。自己的头正偎在他的臂弯,同床共忱。她眨眨眼,想起来他就是那天在天机阁的房顶上挨了她一瓦片又把她追得落荒而逃的人。好像在药铺也是他救得自己,这下是不是亏欠的太多了。
毕竟先前他对她有救命之恩现在却还牺牲了自己陪她,她这是占了极大地便宜。想到这里她微微缩了缩身子,想从床上下来。却不妨被他一把又捞进了怀里,“蓉月,你还要去哪里?”半梦半醒之间他欺身压过来就吻了上来。
唔,双唇被捉抗议声被堵在了嗓子里,半刻厮磨已销魂。她闭上眼睛理智挣扎着灵魂深处却在叫嚣着让她迎合,她恍然想起她跟他是今天才认识的,可这从身体到精神无处不在的熟悉感又从何而来。唇齿相依慢慢地她已经无法思考,只靠最原始的想法支配着一步步陷入愉悦。
“住手。”蓉月的理智终究是回来了,是被他探进衣摆的手给强行拉了回来。
柳长白撑着身体看她,难为情和羞愤都堆积在她脸上引得那双眼嗔怪地看着他。是了,她并不记得他,现在大约把他当做了登徒子。
“那我能抱着你睡吗?我保证不再动手动脚。”他翻身下来躺进被子里偏着头看她,两人相距不过一指。他的双眼溢满了柔情就直直锁定了她,她甚至能从那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呼吸纠缠让蓉月避无可避,也让她的难为情更甚。
“你救了我想让我以身相许吗?”蓉月略略想了一下觉得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的通。
“并不是。”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不记得。”蓉月也偏头看他,“我们以前认识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想了片刻想不起来便丧气地说道:“也许是在梦里。”
“能入你的梦,我很荣幸。不过我们以前是真的认识,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恋人。”还是先从恋人开始吧,毕竟他两的从前太过苦涩了些。毕竟当初,他与她相识于混乱,之后的岁月里也总是伴随着混乱。
“是吗?”她有些将信将疑,虽然她不讨厌他的碰触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拿话诓她。
“是的,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你失踪了,我便一路寻找最终在这里找到了你。”万幸他终归是找到她了。“你如果不信的话,等明天你见见我带来的人就知道了,他们有些人先前跟你并肩战斗过。”
“你叫什么名字?”
“柳长白。”他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也将这名字送进了她的心上。
她有一方手帕,上面绣着满月和一丛花,边线处就绣了一个名字,柳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