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取食太子血肉的消息竟在皇宫内外悄悄传开了,或许尽孝道割肉疗伤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发生在皇宫且是在皇帝研习道法之后,这就变了味,以至于有人在传皇帝这是想长命百岁才啖食太子血肉的。有心的人甚至能感觉到最近边关不断有战报往京城传递,而且接连发生了数次儒生上万民折情愿皇帝勿信妖法误国的事,一时间妖法误国的传闻甚嚣尘上。
皇帝在御书房里接连撕了好几张奏折,“混账,混账,一个个都巴不得朕早死,竟连儿女尽孝道这样的事情也要参奏,一群混账,来人啊,传令下去,谁再敢妄议朕的家事就发配边疆永不能入仕。”
皇帝的怒火暂时压制了非议,只是这流言渐渐地又传出了另一种,这至亲血肉并不能治病,倒是有一种邪恶的巫术,研习次巫术者取食了至亲之人的心,便能长命百岁。这传言自然也传进了太子明显昱的耳朵里,他由最开始的震惊害怕到不忿埋怨,心里实在无法接受父皇竟会做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精神越来越不济且终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阿宝的厨艺这时候又发挥了作用,她得以重新见到太子,“殿下,您瘦了许多,我听宫里的姐姐们说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阿宝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一一在桌子上摆好,一脸愁容地看着明显昱,明显昱拉着阿宝的手说道:“为什么?为什么?父皇他竟要我的心脏,这不就是要我的命吗,阿宝,我还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还要坐上皇位给你封妃封后呢。”明显昱趴在阿宝的肩头竟啜泣起来,阿宝这眼泪也忍不住了,不行她不能让他死,她要救他。
这一日上朝,忽然就有人提出来要给太子娶一个正妃,大臣们面面相觑,谁要这么高风亮节让自己的女儿守活寡,这事从人群里站出来一个人,拱手便拜,“臣附议,今日臣就斗胆为自己的女儿求这太子妃之位。”
众人扭头一看居然是方天戟这个武夫,他是真不知道这朝中发生了什么吗?皇帝揉着太阳穴瞥了一眼方天戟,“朕倒是不记得爱卿家中有适龄的女儿。”
“不瞒圣上,臣也是近日才寻到失散许久的女儿,当初臣因为一些糊涂事害得发妻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流落他乡,臣寻到他们就想着要好好补偿,所以臣恳请圣上下旨将臣的女儿方琪瑶赐婚给太子殿下。”方天戟跪在地上依旧直着脊背,这铮铮铁骨的摸样着实让皇帝有些生气,历后还真是本事,居然说动了方天戟来和他做儿女亲家,不过真以为有了方家做后盾,朕就没有办法了吗?
“方将军不说赐婚,朕倒忘了,几日前,鸿胪寺戚大人也曾经求朕赐婚,要将他家的三姑娘说给大理寺卿柳长白,不过柳爱卿近日无法上朝,而且身体一直不好才向朕告了长假。戚家那位姑娘朕听懿贵妃说过,也是才貌双全的,如今方将军才刚寻回女儿,自是该好好享天伦之乐才对,朕体恤方将军也T恤戚大人,所以不如就将戚家的姑娘赐给太子做正妃。”
皇帝这颠三倒四的赐婚倒着实惊着了所有人,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看着底下一干朝臣哑口无言的样子,皇帝心生愉悦觉得自己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主意实在是太妙了,一来绝了皇后拉拢军中势力的后路,二来也是他听懿贵妃说戚家那姑娘也在研习道法,既然研习道法自然是身在红尘外,这儿女情长也就罢了,日后定不会埋怨他取了太子的性命。想到这一石二鸟的主意,他更是得意非常,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还真想起身给自己鼓鼓掌,“就这么说定了,朕即刻下旨赐婚鸿胪寺卿三姑娘戚素兰为太子正妃,再让钦天监选好日子即日完婚。”
这一略带荒唐的旨意让人欢喜让人忧,蓉月听了这消息错愕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戚素兰居然还动了赐婚的念头,如今竟要嫁给太子,还真是阴差阳错啊。柳长白听闻了这个消息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走路也能脚下生风了。
可是这个消息却让历后气得一连摔了几个茶碗,这一计不成她就想起了那天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如今看来也别无他法,了。
宫里这乱象一日胜过一日,所有的宫人都小心翼翼,唯恐在这节骨眼做了被乱箭射死的出头鸟,太医院里非常安静,凌月不愿在这关头凑热闹就一个人在药房里切药,蓉月来的时候他刚好切完,“你怎么来了?这时候还是不要惹人怀疑的好。”凌月起身小心地看了一下门外。
“放心,没有人看见,我来是想向你讨一味药。”
“什么药?”
“五食散。”
“干什么?”凌月不解地看着蓉月。
“那个东西不是能让人产生幻觉吗,我觉得宫中这个局势正是我们的好机会,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我不如就去搅上一搅让它早日爆发的好。”
“你想怎么做?”凌月来了精神,站直了身子郑重地问蓉月,如今看来这还真是他们的机会,如果能借历后和太子的手一举除掉柳漱明和明仲南,那就太好了。
从那次在御书房和皇帝明着翻了脸之后,历后就对东宫加强了防护,而皇帝似乎忘了割肉疗伤这个事儿一直都没有宣过太子,这一日,明显昱照旧把自己一个人闷在书房里,阿宝端着羹汤来见他,似乎只有见着阿宝他才有一丝放松,“阿宝今日又做了什么?”
“芋圆,殿下您尝尝看。”阿宝微笑着看明显昱,将自己略有些颤抖的双手拢进了袖中,在心里向明显昱道歉。毫不知情的明显昱吃完了一碗芋圆也陷入了昏睡。谢九这时候敲了敲门,“快点。”阿宝噙着泪打开房门,两人将明显昱藏了起来,“这样会不会伤到太子殿下。”
“伤到总比没命的好。”谢九瞅一眼阿宝,那哭哭啼啼的样儿他实在瞧不上。
到了晚间,来给太子送饭食的厨娘阿宝惊呼太子不见了,东宫上下都着急起来,因为午后太子要小睡就谁也没让在跟前侍候,现在居然不见了,可怎么得了!
历后听闻了宫人的禀报慌忙赶到东宫,她怒气冲冲地询问了一干宫人最后得出结论,太子被人掳走了!这个节骨眼儿历后不做他想,好啊,这是要杀了我的儿!
“来人啊将凝芳殿围起来!”
“是。”呼啦啦的内侍站出来听令,布置好了凝芳殿,历后着人去通知禁军和方天戟,她要逼宫!
哗啦啦的内侍列着队将凝芳殿围了起来,懿贵妃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外面不以为然,果然没等她这股不以为然的劲儿过去,皇帝的近卫就赶了过来,原本不过仗势欺人的内侍一看皇帝的近卫都来了,气势瞬间弱了下来,还没等近卫亮兵刃就先溃不成军了。
近卫首领站在殿门向懿贵妃告罪,“臣等救驾来迟,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罢了,你们且守着吧。”
包围凝芳殿的闹剧刚消下去,禁军又发生了哗变,历后一党和柳漱明一党针尖对麦芒地干起仗来,最后还是方天戟领着自己的府兵连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才镇住了所有人。控制住禁军的消息让历后稍稍松了一口,现在的关键是找到皇帝,包围凝芳殿本来就是围魏救赵,他让自己的近卫去保护懿贵妃,身边势必人少了许多,这就是机会。
刚刚派完近卫保护懿贵妃,禁军中又发生了哗变,而且历后的人掌握了禁军下一步势必就是逼宫了,皇帝捏着宝座的扶手额上青筋毕现,如今看来自己这位皇后还真是胆大啊,居然敢逼宫?
皇帝端坐在金銮殿的宝座上目光阴沉,殿里的烛火忽然晃了两晃,一股略微辛辣的味道飘了出来,渐渐地,大殿里居然升起了一阵轻烟,轻烟中出现了一位白衣白裙女子,她腰如约素地舞动着,那舞步翻转怎么这么熟悉,等女子转过脸来,皇帝的心骤地一下收紧了,是她!居然是连夕月!再看那舞步,居然是生祭舞!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袅袅轻烟,“快,快杀了她,杀了她。”空旷的大殿里没有人回应,女子迈着染血的步子一步步靠近宝座,嘴边一抹冷笑也一如几年前,她这是恶鬼复生来复仇了。皇帝忽地从宝座上站起来,抽出一旁的剑就刺了过去,女子化为青烟消失,他一个转身居然发现她又出现在了廊柱下,皇帝追过去又是一剑,女子照旧化为轻烟,“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朕,你已经死了,死了,朕才是这天下的王,是所有人的神,朕不怕你,来啊,来啊!”
轻烟翻飞中,皇帝疯了一般甩着剑,头发披散龙袍打卷连腰间的玉带都歪斜着要掉下来,如今这副形容实在没有一丝帝王之相。蓉月站在廊柱后冷眼看着疯癫一般的明仲南,几年前她就是趴在地道里看着他屠尽了她的族人,今日她终于可以为他们报仇了,将手上加了料的五食散往烛火里再添了一把,她离开了金銮殿。
历后领着人找过来的时候也被皇帝的疯癫摸样吓了一跳,不过她迅速稳住心神冲左右摆摆手,宫人冲进殿内将皇帝架了起来,被控制住的皇帝依旧叫骂着要杀了她,“圣上如今这摸样怕是要好好静养,速去太医院传太医给圣上医治,禁止人探视。”
“是。”宫人们架着皇帝走了,历后站在金銮殿门口转身看着高高的台阶,这一步她终于走了上来,下面就该收拾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