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很快就压了下去,带她来,果真没错。
白奴国国主此刻哪里还顾及得上什么风度:“胡说什么!难道北威国就是这般谈判的!明着逼孤王签下契约,暗地里却做了偷鸡摸狗的事!说,你们到底将小儿如何了?”
沈澜衣立马反驳道:“国主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若真想对三王子如何,还会对国主说?更不用说大张旗鼓的来谈判的。至于契约,可是国主主动提出的,我们何曾逼迫过。不过是国主对三王子舐犊情深而已,我等自然十分感动,至于三王子于途中失踪一事,国主还是好好想想,是否父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是否对三王子关心太少。当然,这是贵国的家务事,我们就不方便参与了。”
噼里啪啦的一番话下来,成功镇住了在场所有人,除了顾倾,就连孙副将都是一脸神奇的看着沈澜衣,这么一个颠倒黑白能说会道的主,将军哪里寻来的?难怪要带她来了。这般嘴皮子,不带来谈判真是可惜了!
白奴国国主沉默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
“你个黄口小儿,王子分明是在你们手上丢失的,谁知道你们暗中动了什么手脚!还不快把王子交出来!”
沈澜衣清了清嗓子:“这位兄弟说话要考虑清楚后果,你自己都说了你们王子是丢了,而非我们对他做了什么。贵国王子无缘无故打伤我朝士兵我们还未同你们算账呢!你们倒向我们讨要人了!当真是欺负我们不是!”
一时最快被人抓住把柄的侍卫憋红了脸,只想骂娘。
沈澜衣犹自觉得不过瘾,继续说道:“劝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是不是有谁对不住三王子了,才让王子一听说要回国就拼命跑了。啧啧,三王子真是可怜啊!”
左侍卫气得一张脸通红,巴不得一刀宰了这个能言善辩的小兔崽子!
顾倾只是低头喝酒,一言不发,将整个主场交给了沈澜衣。
白奴国国主忽然抬起头,看着沈澜衣道:“照这位小将的意思,这倒全番是孤王的不是了。”
沈澜衣确实有被他的气压给吓到,悄悄看了一眼顾倾,见他不吭声,大着胆子赔笑:“自然,我们也有责任的,谁叫我们的士兵功夫不如三王子的好,没能及时拦住,此事我们将军回去之后必定对他们严加训练,争取再上一层楼!不过说到底,三王子是主动跑的,那么大一个人了,总有自己的意见了,就算不是和家里闹别扭,也有可能只是想出去跑跑。军营那地方待多了确实烦闷,咳咳,跑题了。我的意思是,不如就刚刚的条件,上贡之物减半,也算是我们的诚意了,如何?”
“那也就是说,孤王不仅搭了东西进去,还见不到人。这本生意,未免太亏本了些吧。”白奴国国主眼中有几分冷意。沈澜衣缩了缩脖子,略怂。
顾倾突然出声:“若是国主不愿意,我朝士兵也愿意奉陪!”
白奴国国主不出意外的再次沉默了。这是要开战的意思了,再说下去,双方必定翻脸。
“顾将军的为人,孤王还是愿意相信的,既然如此,还请顾将军准许,孤王要派人越过黑风山找寻小儿下落!”
顾倾心中松了一口气,道:“这是自然,本官也会派人帮忙寻找三王子的下落。”
“不必了。”白奴国国主语气有些冷硬:“顾将军事务繁忙,就不必劳烦将军了。”
双方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重新签订了契约,才各自回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澜衣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将军?”沈澜衣小心的叫了一声。
“有事回去再说!”
顾倾领着人翻身上了马,孙副将紧随其后,内心依旧无法从刚刚的震惊中回醒过来,这大概是他见证过,最儿戏的一场谈判了,不过,倒是出人意料的爽快啊!
等回到了军营,常百户已经带人等了很久,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将军,按您的吩咐,人已经扔进密林中了。***是活着出不来了。”
沈澜衣默默点头,干得漂亮!
“好,今日谈判之事大获全胜,众位都有功劳,吩咐下去,杀猪宰羊,好生庆祝一番!”
“是!”当兵的,没什么比改善生活更好的了!
常百户暗搓搓的凑上来:“将军,可否饮酒?”
顾倾想了想,点点头:“不许过头,点到为止即可!”
“是!”
一时间,更是人人兴奋,要知道,在顾倾麾下,能喝到酒的机会可是不多啊!点到为止也能解个馋瘾,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沈澜衣只是跟着傻笑,孙副将一把搭上了她的肩膀:“小秀才是吧,一会一起喝几杯?”
“那必须的!”常百户接话:“这件事,小秀才可是功不可没!”
沈澜衣是知道自己酒量的,闻言也笑了:“好啊!到时候可别求饶就是!”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
顾倾看着他们闹作一团,待了一会就回去了。谈判的结果要尽快上报京中。不可耽误!
是夜,闹腾一团的军营嘻嘻哈哈到了半夜也不肯消停,沈澜衣虽然不怎么会划拳,但是她运气好啊!连着扔了一晚上的骰子,都没怎么输过,喝翻了一群人之后,沈澜衣笑眯眯的脸带红晕:“还有人吗?”
常百户不服气:“老子就不信了!”
说着,又是一个骰子扔下去,明晃晃的五个点,常百户得意大笑:“怎么样?小秀才,这次总该轮到你喝了吧!”
沈澜衣不可置否,捡起骰子随手扔了下去,六个点。
“靠!”
沈澜衣眯着眼笑:“愿赌服输啊!”
常百户憋着气喝下一杯,喊道:“来,继续!”
由于沈澜衣运气过于好,带动了许多不服气的人一波一波的上,不出意外的,第二日不少人起晚了。顾倾从早起面无表情的盯着众人,有一个算一个,起晚的统统加训,另扣半个月俸禄。常百户和孙副将苦逼的带头领跑,时不时的看一眼顾倾的营帐,小秀才怎么还不出来啊!有难同当啊!
沈澜衣到了中午也没睡醒,顾倾木着脸进去两回,出来直接宣布了对她的处罚:“传令下去,沈澜衣违反军令,罚其一日不准进食!”
孙副将不可思议的看着将军,这心,也太偏了!一天不准吃东西算什么,瞧小秀才这架势,到了晚上能不能醒还不一定呢!不用将军罚,她也不会吃什么东西的!
不过,到底是此次立了大功,将军偏心就偏心一点吧。他忍了!
等到沈澜衣的酒劲过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烛火已亮,迷蒙一片,真没想到这军营的酒这么烈性,后劲还挺大,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
“醒了。”清冷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沈澜衣心中一惊,自己不会是睡了一天了吧!
“将军?”沈澜衣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心里一阵阵发虚:“属下睡了多久了?”
顾倾手中端着一碗浓茶走了过来,捏开她的嘴巴硬给灌了进去:“醉猫一样,吵死个人!”
“咳咳……”沈澜衣抹着嘴角的茶水,幽怨的看着他“将军,我自己会喝”
又不是没手没脚,又不是不肯喝,哪有上来就硬灌的道理。
“闭嘴!”顾倾的火气似乎格外的大,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他了。
沈澜衣打了个寒颤,起身披了外衣走过去,笑嘻嘻的问道:“将军,怎么了?”
顾倾冷着脸用手帕擦了擦手,甩到了铜盆里:“今后,你不许碰酒!”
“啊?军营里禁酒了吗?”沈澜衣蒙蔽的看着他。
顾倾转身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单你一个,若敢私下饮酒,军法从事!”
“我做错什么了?”沈澜衣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充满了恶意,这种明着被针对的感觉!
“我说的话,没听见?”顾倾语气越发冷淡。
人在屋檐下啊!沈澜衣叹了口气“好吧,属下都听将军的。”
顾倾心中闷气一点点消散开,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人,无奈的叹气,似乎这个人,已经可以左右自己的情绪了。从前,这样的情况可是从未出现过的!
“身上的伤好全了吗?”
“早就好了!”屁股上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腿上的烫伤也已经好透了。只是,那些伤疤,总是让人看着不舒服。尤其是烫伤的疤痕,毛毛虫一样,看着自己心里都不舒服。
“让我看看。”顾倾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了,只是话都已经出口,也不好再往回收,只能木着一张脸看着她。
沈澜衣后退了一步,警觉地捂着自己的屁股,占便宜没够吗这是?
“我说的是你腿上的伤。”顾倾伸手把人拉过来“可留疤了吗?”
沈澜衣嘿嘿的笑着,看着自己的裤腿被解开,露出巴掌大小的伤疤,难看的要死“那么大一片烫伤,定是要留疤的!”
“怎么留了这么大的疤?”顾倾的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在自己都看不清,那眉眼间的忧愁是为了什么。
“男人留疤很正常啊。”沈澜衣大大咧咧的说着,仿佛自己如今都把自己当成了真实的男子!
“你留不好看。”顾倾将她的裤腿放下,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瓶药:“用这个,过上三个月,就能消了。”
沈澜衣看着那熟悉的瓶子,心念一动:“这不是宫中的药吗?”
和从前陶然给自己的一样,不过那瓶药,大多都用在了背上的伤疤上,余下一点,沈澜衣也舍不得再用了。
只是,顾倾怎么会有这个。沈澜衣接过小瓶子,忽然想通了,顾倾身为正四品的将军,独镇西疆,受皇上器重,给点赏赐也是应该的。
“你知道这个?”顾倾看着她,眼中有几分好奇。
沈澜衣笑了:“从前上私塾时,一个师兄给我过一瓶,只是早就用完了。”
顾倾伸出一只手,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沈澜衣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能回回都猜中他的心思,反问道:“将军?”
“瓶子。”
你就不能再多说几个字吗?沈澜衣无奈,从袖子里取出了瓶子递给了他,顾倾看着她的动作,脸色又黑了,居然还贴身放着!
精致的小瓶子带着淡淡的体温,顾倾伸手握在了手里:“我帮你涂药。”
“不用了,属下自己可以。”沈澜衣转身要回去,却被人一把拉回去坐在了顾倾的床上。
“沈澜衣,下次我说话,你在顶一句试试!”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威胁力度却是不轻,沈澜衣那个胆子立马就怂了,委屈巴巴的不敢吭声了。这什么人啊!
顾倾语气凶巴巴的,但是手上的力气却很温柔,先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腿,然后沾了药膏点上去,用指腹轻轻化开,看着他温柔认真的动作,沈澜衣忽然心中一动,许久,没有人这样对自己了吧。
沈澜衣摇摇头,将内心的情绪甩开,想什么呢,人家是正宗高富帅,虽然不知道家境如何,但一定比自己强,最要紧的是,他们如今可都是男人,虽说这个时代龙阳之好也有,但绝不能掰弯人家大好青年。
“将军,谢谢你。”沈澜衣真心诚意的说道,顺便攀关系:“我没有兄长,今后可以认你做哥哥吗?”
顾倾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硬的拒绝道:“不成!”
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话太重了。想要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木着脸继续给他上药。
被拒绝的沈澜衣一颗玻璃心碎的稀烂“将军如此绝情,当真让人伤心啊!”
小气吧啦的,认个兄长怎么了?我还配不上你了!
顾倾替她上好药,站了起来:“好了。”
“哦。”
是夜,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交流,破天荒的,顾倾更是背对着她,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