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柚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慕早进入病房里，手里抱着那束残败的白色山芍药。她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像覆了一层霜雪的娇嫩玉兰，朦朦胧胧，有些微的凉薄之气。“他没在外面，也许是已经先走了。”说着转身将手里的山芍药扔进了门边的垃圾桶，反正花瓣已经糟糕的不成样子了，再放在沈瞒床头，也不合适。顾晚在，所以她特意去洗了手，用湿巾轻轻擦拭了衣服上刚刚和花接触的地方，生怕残留的一丁点儿花粉和气味会让他觉得不舒服。“他是因为我在这里才走的吧，你不开心了吗。”顾晚走过来，抱住站在洗手台前的慕早。他的头靠在慕早肩上，声音轻的像是一阵风，带着清楚的愧疚和哀伤。慕早看着镜子里他的模样，心头一阵动容，所有的委屈和不快，。这一刻，全都消散了吧。“任何人的走与留都不会让我不开心，除了你之外。”慕早像一只小巧的提线木偶，一颦一笑都被顾晚的举动牵引着，哭笑由他，愉快悲哀都随他。顾晚高兴的紧紧抱住她，仿佛这一秒不抱紧，下一秒就会失去她。“那么，沈瞒呢？”顾晚小心翼翼的说到。听见沈瞒的名字，慕早不自觉的咬住了嘴唇，生生的疼让她眼角有些许湿润。她竟再一次遗忘了沈瞒，仿佛除了顾晚以外，她的世界已经别无他人。
“嘀，嘀，嘀......”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下沈瞒床头放着的心率机在响着。慕早望向病床上的沈瞒，安静的闭着眼睛，安静的沉睡着，安静的做着慕早无法猜想的梦。他会不会醒来呢？他醒来，看见自己已经和顾晚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心情？“除了你，也除了沈瞒。”慕早慢悠悠的说到，声音像穿越了一整个世纪才徜徉到顾晚耳畔，带着风霜雨露和晨星暮雪，久久回荡。“慕早，你对沈瞒的感情，不只是妹妹对待哥哥，还像，还像......”“还像什么？”“没什么，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到底像什么，又怕说错了惹你生气，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太像兄妹之情。”顾晚挠挠头，微笑着说到。慕早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仿佛置身事外，在听他谈论一件与自己并无关联的事情。
慕早走到病床旁边，静静的望着沈瞒，他还是旧时模样，时间仿佛在他身上不曾停留过，只是匆匆一窥便快速离去。“你看，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呢。”慕早轻轻抚摸着沈瞒的脸。顾晚走过来，拉起沈瞒还夹着心律夹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到：“放心把慕早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不再让她受伤了。你也要加油赶快好起来，不要让慕早一直担心你。”
姜柚把车停在画廊后面，进了画廊，店员拿着先前准备好的两罐儿固封胶走过来，递给姜柚。“老板，你之前不是说要帮那幅上次拿来修补的人像再上一次固封胶吗，我已经准备好材料了。”姜柚愣了愣，双手接过那两罐固封胶，心底空落落的，没个着落。他坐到床边的藤制吊篮上，默默思忖着。掏出手机来，拨通了斯浓的电话。“喂。”“顾晚和慕早和好了。”“不用你说，我早知道，顾晚迟早会和沈慕早和好的。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心里放不下沈慕早。”“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先挂了。”“等等，你打这个电话来，难道就只是想告诉我顾晚和沈慕早和好的消息吗？”听斯浓这样一说，姜柚沉默了。“干嘛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你也不想他们两个和好吧，现在肯定也恨得牙根儿痒痒。”“我是不希望他们和好，但没有你那么妒忌。”“少来，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他们破镜重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去阻拦。”“破镜到底能不能重圆，不只是看这一回。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就不相信，找不到拆散这对碧水鸳鸯的机会。顾晚只能是我的，我不会让沈慕早就这样轻轻松松夺了去。”“无论你要做什么，只是你答应过我，不许做伤害慕早的事情。”
挂了电话，姜柚长舒了一口气，感觉上像是了解了一件心事，却又莫名觉得再次背上了另一件心事。比起斯浓说要拆散他们，他更在意的是慕早会不会受伤难过，像上次慕早被绑架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发生了。一想起慕早躺在病床上，浑身红肿淤青的样子，他就会再一次心疼。曾经有一瞬间他这样想过，无论慕早最后会和谁在一起，无论是顾晚或者是其他人，只要她能不受伤害，只要她能开心，自己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没有那么高尚。”
斯浓曾经跟他说过的话，突然在姜柚耳畔响起。一句话，把姜柚神圣的想法彻底的击个粉碎。是，他把自己想的太过于高尚，把自己想的太过于无私了。比起看见慕早时时刻刻想念顾晚，看见他们在一起和好如初，他更加希望现在站在慕早身旁的人是自己，慕早心心念念的人，是自己。人都是天生的利己主义者，利聚而来，利散而终，爱情也是利益的其中之一。爱情本来就不存在什么默默的拱手祝福，不过是爱的人又不爱自己，又争不过，抢不过，才衍生出来的托词。
姜柚静静的望着窗外，外头的雪已经在悄悄的融化。该停留的东西总会停留下来，而逐渐流逝的东西，只会义无反顾的朝着前去，比如即将融化消失的白雪，比如和慕早相处陪伴的短暂时光。画廊里刚刚开了暖气，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春天的温暖气息之中。窗户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擦掉之后又迅速蒙上，姜柚索性不去管它。蒙上就蒙上吧，窗外的景色，原本是就不属于窗内之人的，不看也就罢了。有些事情，不去想，不去触碰，心里就会好受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