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醒来，发现自己臂弯上已经无人落眠，怀抱里空荡荡的。用手一摸，旁边慕早睡的地方还残留着稀薄温热的余温。顾晚将她盖的那半边被子拉过来，蒙住半张脸，轻轻闻着只属于慕早独特的气息。顾晚曾说慕早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像是一股只有初生婴儿身上才有的浓郁的奶香气，又仿佛是早晨光景里被露水沾湿过后院子里弥漫的那股清新的花香草意。慕早一脸诧异的问他为什么自己闻不到，顾晚却卖关子似的摸摸慕早的头，不再说话。
“慕早，你在吗？怎么不回答我呢？”顾晚揉揉眼睛起来，穿上家居服。麻质的家居服夏天穿，冬天穿棉质的家居服，自从慕早成了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所有的一切她都安排的十分妥帖，不用顾晚再费心。镜子里，顾晚的衣带没系好，衣襟敞开，露出他小麦色的肌肤。宽阔厚实的胸膛，结实的腹肌，挺拔的身姿，还有只露出了一半的性感的人鱼线。
听不见慕早回话，顾晚便走下楼去，边走边唤慕早的名字。“慕早，你在哪里？浴室还是厨房？”顾晚说着，走到浴室门边。“你在里面吗？我要进来咯。”顾晚说着便打开了浴室的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他转身去厨房，才走到餐桌边便停了下来。桌上放着热咖啡，新鲜的时蔬沙拉，还有顾晚最喜欢的培根蔬菜三明治和单面煎蛋。顾晚坐下来，发现咖啡杯下压着一张小纸条，是慕早写的。
“顾晚，看你睡得熟，我就没把你吵醒。早餐做好了，咖啡要是凉了就换一杯吧，咖啡机里还有一杯量的余存。我去姜柚的画廊一趟，马上就回来啦，你不用担心我。要是吃完早餐我还没回来的话，就麻烦你把装蔬菜沙拉和三明治的盘子洗掉咯，你不是经常说自己是家居小王子吗，让我见识一下吧！
爱你的慕早留”
顾晚读着这张小纸条，心里暖暖的。他将温热的吻印在纸条上，喃喃自语到：“我也爱你。”手边的咖啡温度刚刚好，口味和甜度都是顾晚最喜欢的。想到慕早，顾晚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起来，弧度仿佛是一轮新月，干净好看，只是不知道这小丫头一大清早去姜柚的画廊找他做什么。
慕早下了出租车，朝着姜柚的画廊便径直走进去。“姜柚，你在吗？”慕早看着画廊里像是没有人的样子，地板上的水迹还没有干透，像是才擦过地板。“姜柚？我进来咯。”慕早走到内里的画室，瞧见左边的墙被拆开了一块，在屋子和后院之间修出了一个小小的廊台。铺着浅黄色的木地板，上面还放着一个布艺的懒人沙发。
“你怎么来了？刚刚模模糊糊听见你的声音，想着现在还早，所以以为是听错了。”姜柚手里拿着两株还没来得及入盆的植株。“一段时间没来，内里的画室就大变样了......”慕早坐在沙发上，因为沙发太软，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她倒乐得自在，干脆蜷起脚，缩在沙发上。姜柚看她这个样子，竟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一般，不过她这样随意自在，一定是把这里当做家里了，也一定不把自己当外人，这种感觉真好。
想到这里，姜柚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会为慕早这样的小举动所庆幸欣喜。“你手里拿着什么，怎么光秃秃的，看着丑死了。”慕早望着他手里的植株说到。“看不出来吗？还敢说自己喜欢山芍药。”姜柚提起植株，在慕早面前晃了两下。“我想在院子里重点花花草草，想不出来要种点儿什么。之前去逛了逛花圃，人家说这是山芍药的苗，好养。想起上次陪你去花房买白色的山芍药，还挺好看的，于是就买了几株回来，现在种下去，开春就可以长芽抽枝，只是不知道这花是不是白色的。怕山芍药不香，我还买了一些栀子花配着，又香又白。”
慕早听着，眼前出现了一副白花满院的景象，白色的山芍药，白色的栀子花，仿佛还能闻到栀子清雅幽弥的花香。“其实是因为沈瞒喜欢山芍药，我才也在意的。”慕早说着，低下头去，玩弄着布艺沙发上突出来的毛呢线头。“原来是这样，记得上次听你说过呢。”姜柚将手里的山芍药苗放到一旁，摘掉了满是泥土的手套。
“今天那么早就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慕早仰起头来看他，初晨的太阳将光线铺散在姜柚的发上，肩上，连跃动而起的浮尘都镀上了一层自然质感的金色。“去釜山的机票......我带来还给你......”说着，从随身的包中掏出机票来，递到姜柚面前。“我要跟顾晚去普吉岛度假，今天下午的飞机。顾晚不同意我去韩国进修美术，我想过了，还是算了吧。所以今天特意过来，把机票......”“你想过了吗？你确定？”姜柚质疑的口气让慕早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那个不眠的雨夜又一次跳脱在慕早眼前，风雨琳琅，吵的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其实比起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风声，自己心里的喧嚣才更娇让人烦恼。而现在，雨声又在耳旁浮动，心脏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是，我想过了，我要留在顾晚身边，陪着他，做所有想做的事情。”“是做所有顾晚想做的事情吧！”姜柚提高了嗓门，像是对慕早苍白无力的解释嗤之以鼻。“有了顾晚，你就连自己想要什么都忘记了。”慕早扭过头去，不再回话。“留在他身边，任由着自己忘掉原本的理想心愿，甚至有机会都不愿意去实现是吗？慕早......你不再像以前一样执着固执了。应该说，你的固执全部腾挪到顾晚身上了！”
慕早听着，牙关咬的紧紧的，像是绷在长弓上的箭羽，即刻就要发射出去。“你是在教训我吗？姜柚哥哥。”她像是要把“哥哥”两个字磨碎一样。“我想要什么，我自己最清楚。放弃什么，留下什么，也都是由我做决定。”姜柚听着她的话，皱起眉头来，原本轰热的心瞬间凉了下去，像是被硬生生挖出来丢到冰天雪地之中。
慕早站起身来，走到姜柚跟前，他落寞的样子像极了沈瞒，眉头紧锁着，唇角微微嗫动，不看对方，只一味的看向远处无关的事物，像是那里有会发光的精灵瑰珀。“姜柚。”慕早伸手，轻轻慢慢的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头。“我知道，你关心我，就像沈瞒一样，事事为我考虑。”“可是，你对我，并不像对沈瞒......你们隐藏得感情，我都看出来了。”慕早放在姜柚眉心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像是触电一样。她原以为，自己和沈瞒的感情，瞒的天衣无缝。“你告诉过顾晚吗？他要是知道了，还会像现在这样爱你黏你吗？他这样的人，是不是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曾经爱上她的哥哥？”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将还在恍惚之中的慕早惊醒。“你是在威胁我吗？”慕早嗫嚅到。“我没有要威胁你，只是一个善意的忠告。你不觉得顾晚对你的爱，更像是在爱一件物品吗？难道爱你就要占有你的全部，包括梦想和愿望？你不记得自己有多么喜欢画画，我倒是记的清清楚楚。也许是时间太久了，你就只记得顾晚了，忘记了想要的东西，也忘记了沈瞒。他现在还在病中，已经不能画画了......”
想起沈瞒曾经作画的样子，慕早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的情绪，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姜柚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仿佛是惜花之人拼命护住一丛初开的紫色石竹花。“我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沈瞒......但是，但是我......我爱顾晚，我不能离开他。”慕早在他怀中哽咽不已，将这两个名字说出口，好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姜柚的心，疼的像是被锐利无比的刀刃划得斑驳撕裂，还撒上了细盐。“对不起......慕早......我刚才说的话太重了，怪我，怪我。”他将慕早脸上的泪痕擦干，但眼泪一落，新的泪痕便又一次出现，还带着温热的体温。“不哭了，好不好？慕早......”姜柚紧紧抱住她，仿佛一放手，眼前的人儿就会烟消云散。“你爱他，就随他去吧......我不会再拦你了......去普吉岛要注意安全，别贪玩到处乱跑。不用时时刻刻牵挂着沈瞒，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他，一有空我就去青城医院看望他。”
姜柚低下头去，温柔的吻着慕早的额头。慕早扬起泪痕未干的脸，挤出一个笑容来。“你这是笑还是哭啊？丑死了。”姜柚笑话她，慕早却踮起脚尖来，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温热的吻。
“慕早！”
顾晚的声音从画廊外面传来。慕早听见了，抱歉的看着姜柚。“是他来接你了吗？去吧，快去，别让他等急了。玩的开心点。”姜柚拍拍慕早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一贯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