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斯
央南2025-07-02 20:572,080

沈赵佳这段时间总是睡不好,总是往返于一个又一个梦魇之中。梦见沈瞒小的时候,她站在花丛里张开双臂,小小的沈瞒便向着她跑过来,甜甜的叫着母亲。她拥住他,然后却发现怀里拥住的是另一个男人。她也梦见年轻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白色山芍药,赤脚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个男人走过来从后面拥她入怀,往她发间插上一朵开得正浓的石竹花,用轻柔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唤她的名字。沈赵佳笑颜桃夭地转过身去,却发现眼前的男人身形模糊,没有五官。每到这个时候梦就会戛然而止,沈赵佳总是被吓醒,然后一身冷汗,不能再眠。

  夜雨不停,淅淅沥沥,和着闪电雷鸣,叨扰人心绪不宁。沈赵佳起身去画室,爬到画台上想要关上窗户,却怎么也关不好。雨水和风裹进来,顺着她白色睡袍的袖子直淌,冰凉的感觉侵入骨髓,丝质的衣袖便紧紧贴在臂膀上,细瘦的手臂清晰可见。窗纱被瓢泼而入的雨水淋湿,再扬不起来,像被水浸泡过的手,低低的垂着,苍白无力,一副膏肓之态。画室是水磨石铺就的地板,褐红色和泥灰色相间交叠,上面还铺撒着一些白色的细碎马牙石。沈赵佳走下画台,赤脚站在地上,像一颗举脚不定的棋子,奔波后停留在楚河汉界之间。

  墙边竖着儿子还未完工的画,有一人之高,掩着一块遮尘白布。在沈瞒四岁的时候沈赵佳便教他画画,儿子的空余时光大部分都在画室里度过,所以每次带沈瞒去廊桥写生,他都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走出那个充满霉味的画室。沈赵佳说沈瞒画的花最好,特别是白色的山芍药,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画芍药,沈瞒就会笑着回答:“因为妈妈戴着好看。”直到慕早到来,这句回答就变成了:“因为慕早戴着好看。”

  沈赵佳上前去,扯掉了画上遮尘的白布,借着窗外闪电的霹雳之光,她看见画上是一个年轻女孩儿,裹着浴巾,手里捧着一个空的鱼缸,整幅画还未来得及上色加工。定睛凝神细看,才发现画上的女孩儿是自己的女儿,慕早。

  把她带回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沈赵佳竟记不起具体的年月。慕早在这个家里成长的很好,在这个如星辰光辉的年岁,任是哪个女孩儿,都是好的,十七岁,多美的年纪。

  眼前画纸上的慕早秀发垂肩,眼神空濛而驰远,还带着潮湿的忧郁,像空山里的深秋夜雨一样,倾泻着,流淌着,流向山林的四面八方,浸润每一方干涸的土地。虽是还未上色,但还是掩不住慕早萌发的清丽。沈慕早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看,越看越觉得画上的慕早像一个人,特别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看着,竟看见画中的慕早抬起头冲着自己嫣然一笑。

  “啊......”整个画室里回荡着沈赵佳的尖叫。

  沈瞒闻声赶来,打开画室的灯,看见母亲蹲在画室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沈瞒赶紧跑过去,将母亲紧紧搂在怀里。

  “沈瞒!沈瞒!她又来了!是她啊!她回来抢他了!你看啊,她走过来了!”沈赵佳用力拽着沈瞒的手,眼里全是恐惧的神色,竟无助地失声哭起来。沈瞒则轻轻抚着她的背,不停不停的安慰她,像是在哄一个被吓哭的小孩子。然后沈瞒又将她带回卧室,直到她睡着,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慕早躲在门背后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跟着沈瞒进了他的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不在房间里好好睡觉,跟过来干什么?”沈瞒问到。

  “我......睡不着......妈妈她......”

  “你也看见了,她的病情又开始反复了,这样下去不知道要怎样才会有所好转。”沈瞒沉沉的叹了口气,低垂着眼说。

  “是因为他,是吗?”

  “嘘,”沈瞒用食指封住她的嘴,继续说到:“千万不要在母亲面前提他,不要再刺激她。”沈瞒顿了顿,说:“还有,我们没有爸爸,你知道的。”慕早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不再问下去,自从母亲抑郁症病发以来,沈瞒就成了这个家里最操心的人。沈瞒走过来,宠溺的抚着她的头发。

  慕早曾看见沈赵佳一个人在书房里翻着相册,然后翻到固定的一张就不再翻下去,只用手轻轻摩挲着那张照片,慕早曾偷偷看过那张照片,是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坐在画室里,目光看向窗外。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钢笔字,随已有被不经意蹭刮的痕迹,但还是能看出来俊逸的本来字迹:寄赠如斯。

  慕早今晚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躺在沈瞒怀里入眠。枕得低了,她便像伏冬苏醒的昆虫,向上挪动身体,转过头来就与沈瞒面面相对。慕早用鼻尖去蹭沈瞒的鼻尖,沈瞒笑道:“果然是小狗,不仅会咬人,还会蹭鼻尖呢。”说罢沈瞒就吻上她的唇,轻柔得就像一片雪花落在唇角然后慢慢融化。沈瞒拥着她,离开她的唇边又吻上她的耳垂,慕早的耳朵本来就敏感,被沈瞒一吻更是弄得痒痒的。慕早想挣脱,却发现沈瞒牢牢按着她的肩膀,让她无力挣扎,只能感受着来自他唇角的温度。沈瞒的头伏在她胸口,呼吸不再像之前一样平缓。慕早睁开紧闭的双眼,用手抚着沈瞒柔然温软的头发,他的额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像春日清晨廊桥河边初开的山花,总是带着一层迷蒙的春晨露珠。慕早眼睛里也含着一层迷蒙晶莹的水汽,她看到廊桥河初融的流水,看到画室外的海棠微雨,看到暮色初降时群飞归巢的鸟儿,还有清晨初绽的第一缕日光。慕早突然感受到一阵疼痛,撕裂一般,她下意识的紧紧环住沈瞒的脖颈,迷蒙之中听见母亲在唤她的名字,慕早,我的慕早......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最后一次与母亲相见时,院里的栀子开得正浓。慕早捧着满手的栀子,站在院里,等着母亲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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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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