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宅。黑暗的客厅里只有鱼缸里的蓝光灯开着。姜柚坐在鱼缸前，望着缸里的热带鱼发呆。燕子美人在缸底从容优雅的摆着尾巴，成群的红绿灯穿梭在掩映的绿藻浮草中间。他不爱养那些凶猛的鱼类，它们只懂吃肉追逐，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他也不爱那种离群索居的鱼，比如马尾斗鱼或者是彩虹鲨，不爱群游，单打独斗。养一些简单普通的鱼，驯顺群居，更加安静。每次给热带鱼换水时，他并不把它们全部捞出来，而是在缸底留一些原来的水，再慢慢加入干净的水，按着比例来。每当他将手伸进鱼缸时，成群结对的红绿灯便会游过来，围着他的手巡游，而两条燕子美人就在不远的地方缓缓的打着旋儿。其实动物的情感并不比人少，从家里宠物的日常就可以窥见一二。人们以为如鱼一类的动物是没有感情的，没有语言，甚至连记忆都少得可怜。其实这些人都错了，人们总是喜欢对不熟悉的事物妄加揣测，好像他们真的了解多少似的。
姜柚在等人，却懒得开灯，一个人在家，宁愿呆在黑暗里。不知道慕早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和顾晚在一起。“叮咚，叮咚。”门铃响起来，姜柚等的人到了。他起来去开门，黑暗里，一不小心撞在桌子角上，一阵钻心的疼顺着小腿传上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慢慢缓过来，他走去开门，从门上的视控中却看不到来者的满目，看到的只是一团漆黑。奇怪，难道这视控又坏了？姜柚思忖着，打开了房门，眼前的“客人”提着一大袋外卖食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开个门而已，干嘛那么慢，难道从客厅到门口要走上十分钟吗？”平缓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调侃。姜柚没说话，侧身让“客人”进了屋。
“喂，在家干嘛不开灯啊！黑漆漆的，搞什么鬼。”说完便在墙壁上摸索着，半天才找到开关打开灯。“这是我家，我开不开灯关你什么事。还有，刚刚为什么我从视控里看不到你？你搞什么鬼！”“用手指捂住了呗。”斯浓吐吐舌头，十分顽皮的样子。
没错，姜柚等的人，就是斯浓。斯浓把手里提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放在桌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弓着腰，把袋子里的餐盒纸杯全部拿出来，一一打开。“这是......”姜柚问到。“我还没吃饭呢，在公司里忙到现在才得空，顾晚倒好，公司丢给我，自己忙着去和沈慕早谈恋爱去了。”斯浓举起手中的两杯银耳燕窝，说：“所有东西我都买了双人份儿，你就当吃宵夜了，来尝尝吧，这些小食都很不错。”犹豫了一下，姜柚接过她递来的盐焗牡蛎，其实自己也没有吃饭，从画廊回来就一直看鱼看到现在。“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姜柚问她。斯浓刚刚喝了一口杯里的银耳燕窝，烫的舌头都麻了，用手不停扇着，说：“给你名片，你却不给我任何消息。你不联系我，自然换我联系你咯。”姜柚侧过头去打量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和当日在医院里话中带刺儿，故意在慕早和顾晚之间挑事时趾高气扬的样子实在是太不相同了。斯浓穿着一件贴身的浅灰色针织衣，黑色的风衣已经脱下来放到沙发的扶枕上。现在的她像是一个贪吃的小女孩儿，只知道填饱肚子，却不小心烫到了自己的舌头。这个样子，倒和慕早有几分相似，都是贪吃的。
“想什么呢？牡蛎再不吃可就凉了。”斯浓说着，拿起一个盐焗牡蛎，小心翼翼的试了试温度才下口。姜柚拿起外卖里配好的一次性叉子，缓缓的将牡蛎肉剥下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一起吃夜宵吧？”姜柚问到。斯浓放下手中的叉子和牡蛎壳，拿餐巾纸擦了擦手，从手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仍在桌上。“自己打开看看。”说完端起一旁的银耳燕窝暖手。姜柚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照片上全是顾晚和慕早。慕早拍摄时，顾晚站在一旁看她；他们在铺满银杏落叶的街上追逐嬉闹：顾晚去她家帮她搬画，他们在车前拥抱......姜柚随手翻了几张，就停住不动了。“怎么了？看不下去了吗？”斯浓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看了几张啊，原以为，你不会嫉妒的，即使嫉妒了，也不会写在脸上，没想到，你定力那么差。也难怪，你钟情沈慕早那么多年。”姜柚怔住了，斜睨了斯浓一眼说：“钟不钟情，钟情多久，关你什么事。你派人跟踪，又偷拍了这些照片，看得出，你的嫉妒，不比我少，不然，也不必调查我。”斯浓扬声笑起来，拿起桌山的餐巾纸仔细的擦着指甲缝里的酱汁，说：“是，我是嫉妒，沈慕早一来，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就全部易主他人了。我更想知道，这对碧水鸳鸯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不过，抓到让人带走她的机会，纯属是巧合，是我偶然看见了她发给顾晚的短信，顺便回复了她一下。”“原来是你！你太卑鄙了。”“我卑鄙？你以为沈慕早就很干净吗？她抢了我的东西，难道我还不能还手吗！”“她抢你什么，顾晚？爱上慕早那是他自己的事儿。”“顾晚？她抢走的东西，何止是一个顾晚！还有原本属于我的家庭！真正姓沈的，该是我才对！”斯浓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像一条被激怒的眼镜蛇，露出骇人的尖牙吓唬对手，身体直立，还颤颤发抖。
姜柚再一次怔住，原本觉得她只是因为顾晚才会讨厌慕早，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渊源。斯浓看他怔住的样子，平了平语调，说：“我早就知道沈慕早不能吃姜，所以那天故意煮了红枣姜汁小米粥让她喝，没想到，会跳出一个你来搅事儿。你掩藏的技术太差，明眼儿人一看就知道你喜欢沈慕早。给你名片，你却没有联系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若是你肯跟我合作，沈慕早能早一天离开顾晚，我也就不用花这些心思了。可惜有些人，到底是争不过顾晚的......”斯浓拿起衣服和手包，准备要走。
“站住。”姜柚脱口叫到。
鱼缸里，一条燕子美人突然咬住了另一条的尾鳍，狠狠的撕拽下一块来，平日里温顺驯然的鱼儿，也有这般发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