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早站在阳台上，冬日的早晨阳光格外柔和明朗。窗外是初醒不久的绥良，渐渐蒸腾起的早晨时光刚刚拉开序幕。各种类型的汽车从大街小巷里涌出来，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绥良的市中心，于是车水马龙成了繁忙的一天最初的雏形。在阳台上可以鸟瞰这些拥堵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慕早想望一望远山，却被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挡住视线，她皱了皱眉，踮起脚，在废了好大的劲儿后，终于看到一个乌青色的远山的一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绥良这个原本安静的城市迅速膨胀起来，像注射了膨胀剂的早熟果实，光鲜的外壳之下包含着虚无空洞的内在。慕早不喜欢这样喧闹嘈杂而且拥挤的地方，比起绥良的繁华初上，她更喜欢廊桥的偏僻安静。
“在看什么？那么专心。”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耳畔，是顾晚。望见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开了，他便将一块羊毛披肩围在她身上，在轻轻将窗户关上，只留下一小条缝儿，挡住冷空气扑进房间来。慕早拢了拢肩上的羊毛披肩，刚刚吹着风，竟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体还在很虚弱。顾晚从背后抱住她，低头将脸埋在她的头发中，轻轻闻着她细嫩的脖颈，像吻上一株纤长瘦小的鸢尾花，密密的绒毛拂在脸上痒痒的。“不要闻了，医院呆久了，全身上下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待会儿哮喘又发作了，你又要怪我了。”慕早娇嗔的说到。顾晚放开她，立马用手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来，慕早赶紧转过去看他有没有事。看着慕早着急的样子，顾晚便忍不住笑了，这丫头，真是太好骗了。“原来你是装的啊！哼！”慕早生气的用力在顾晚肩上捶了几下。顾晚趁机抱她在怀里，一个劲儿的道歉赔不是。
慕早双手换上他的脖颈，说到：“顾晚，我想回家去了，在这医院待着，我都快发霉了，没病也快憋出病来了，让我出院吧！”说着还踮起脚尖，蹭了蹭顾晚的鼻尖儿。“不行不行，医生说最好再观察几天。”慕早放开他，向后退了两步，抬起手来，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笑着说到：“当当当当，我现在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啦！就让我出院吧，好不好？”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顾晚上前去，将她刚刚转圈是弄掉的羊毛披肩正了正，生怕她受凉。“出院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再出任何事让我担心了。自从你进了医院，我就没有一天是安心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冲着你来，而且，这帮混蛋居然……唉，算了。”顾晚欲言又止，慕早让他说完，他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他们居然……居然逼你吃了那种药。”慕早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她只记得自己当时被逼吃下两粒药丸，却不知道是什么药。“什么药啊？”慕早好奇的问到。顾晚的脸上有尴尬的神色，瘪着嘴不肯说。慕早拽着他的衣摆不肯撒手，他没有办法，只好用最小的声音说：“是……春*药。”慕早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啊，你大声点，听不清。”“是春*药！”顾晚大声说到。慕早一听，立马怔住了，她居然吃了那个东西！这帮混蛋。顾晚看着她愣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慕早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不过里面应该还有致昏的成分，药效也应该很强，你又惊吓过度，才会一直昏迷。”“这帮混蛋！别让我抓到他们！否则，要把他们都阉了！”慕早挥着拳头说到，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顾晚只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愈发可爱了。
顾晚将她拥回怀中，说：“还好他去救你，不然……”“他？”“你忘了吗？那天，是姜柚去救了你。”顾晚说到。慕早神情有些恍惚，原来，那天还是姜柚来了。和那些人打斗的是姜柚，救她出去的是姜柚，送她进医院的也是姜柚。她恍然想起那天她看见的姜柚嘴角的淤青和凝固的血迹，应该也是救她时弄伤的吧，他竟然一语不提。
“慕早，你在想什么？”顾晚问到。慕早嘴角挪出一抹微笑，却含着些许悲哀，想起出事之前给顾晚打的那个电话，他并没有接，而是姜柚接了她第二个电话。“那天晚上，你在哪里？”慕早哽咽着说。顾晚不敢看她的眼睛，下意识的理了理领口，缓缓说到：“那天……我去陪客户吃饭……谈了合作项目……”“可，你答应要来接我的。”慕早脱口说出，顾晚却一脸不解的表情，说：“答应什么？什么时候？”慕早低下头，不再看他，望着鞋上那个已经快蹭掉的蝴蝶结，说到：“没什么，是我记错了。”顾晚摸摸她的头发，柔声说到：“那，我现在去办出院手续，你等着我，应该马上就好。”慕早不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回到落地窗前，取下肩上的羊毛披肩，扔到一旁。窗外的车辆逐渐少了一点，车流也不再像刚才一样拥堵，大概已经过了早高峰时期吧。堵住路的车辆越来越少，积累在慕早心里的心事和感触，却越来越多。她开始揣测自己在顾晚心中的分量，她原来觉得做这样的揣测无趣而庸俗，现在却不自觉尝试起来。时间会让一个人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金钱，食物，或是爱情，却不尽然，也会有一些不好的沉淀，比如庸俗，比如清楚。
从未想过，姜柚会为了她，那么拼命。慕早拿起手机，按下了“2”号速拨键，姜柚接起了电话。“姜柚，那天……谢谢你。你嘴角的伤，有没有上药？”“嗯，差不多好了。说什么谢谢，真要谢我，就请我吃饭吧，外卖太难吃了！”姜柚十分轻松的说到，他只是不想让慕早因为这件事而有负担。“好，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慕早甜声问到。“唔，等我想一想再告诉你吧。”慕早听了，笑着说：“好，想好告诉我。嗯，我过几天就去你哪儿取画。”
挂了电话，慕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