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去哪里？”姜柚拿起一张餐巾轻轻擦着慕早唇边不小心沾上的酱汁，温柔的像对待一个可爱的孩子。“不知道诶，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慕早拄着下巴看向窗外，语气里凝固了些许落寞，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把南罗巷的房子退掉，现在也就不会无处可去了。姜柚笑笑，说：“既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听我安排吧。”
出了餐厅，雪还在一直下着，姜柚要去开车，走在了慕早前面。慕早跟在他身后，低着头津津有味的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向前，像在玩一个游戏。“嘭”的一下，慕早撞进一个怀抱里。“你在干什么？不看路，一直低着头。”姜柚扶住她的肩膀。“好好的走着路干嘛要转过身停下来。”慕早嘟囔着，向后退了两步，挣脱他的手。姜柚笑而不语，多大的人了，竟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走路那么不小心。坐上车，姜柚打开了空调，车里顿时暖和起来。“你要带我去哪里呀？”慕早边系安全带边问他。“临溪这边有家还不错的日式温泉会所，离这里也不算远。天气太冷，这个时候泡泡温泉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十分钟的车程，最后停在一小排木制结构的小屋面前，慕早下车跟着姜柚进去。这家温泉会所只对会员开放，所以人并不算多。换上细麻制成的浴袍和木屐，侍应生便引了慕早去汤池。才到汤池边上，温泉温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池边是细小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直延伸到池中，分为男女汤泉池，两池相连，中间有弧状的分隔口，上面还挂着垂下来的白色幕布。慕早脱下浴袍和木屐，慢慢的进到汤泉中，一阵暖意遍布全身每一寸皮肤。她站在池边的位置，靠着鹅卵石的池壁。缓缓飘起的蒸腾水汽凝在她的脸上，连鼻尖儿上也在滴水。飘飘而落的雪花融化在温泉水中，雪天泡温泉，果然是别有一番趣味呢。
两池弧状的分隔口边种了两株繁茂的绿萼照水梅。碧色的萼瓣，黄色的花蕊，浓郁的香味仿佛已经把这一池温泉水都浸染了。浅淡的碧色花瓣并不似雪，却比雪更加好看，裹着风，和着片片飞雪，飘落在温泉中，轻轻浮在水面之上。慕早向着那两株梅树游过去，飘落的细碎花瓣沾落在她随意挽起的发髻上，水面上的花瓣围着她，弄得满身花香。慕早双手捧起一小朵掉入水中的绿萼梅，仔细端详着，片刻，又细细嗅了嗅，嫩黄的花蕊间还有残留的些许暗香。她将花朵放回水中，随它漂流。一阵风吹来，带着冬日的寒意，慕早赶紧沉下去一点，让肩膀也没在温泉中。她扬手去接簌簌落下的花瓣，却也接住了片片飞雪，融化在了手心里，轻轻一嗅，雪水竟也是香的呢。“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慕早轻轻吟道。“泡着温泉竟也泡出些诗意来。”“干嘛躲在旁边偷听！”慕早自言自语被隔壁的姜柚偷听了去，又羞又恼。“不是我要偷听。”姜柚靠在池壁，双手随意搭在池边。“是这里那么安静，你说话的声音再小我都能听到。不信你试试看，甚至能听到雪落的声音呢。”慕早静听，却只能听见风声和温泉出水口的“哗哗”水声。“下着雪来泡日式温泉，像不像北海道冬天泡温泉取暖的猕猴？”慕早开玩笑的说到。“像看猕猴泡温泉吗？我带你去北海道吧，去散散心也好。”姜柚在隔壁回应到。
“不用了，这里挺好的。”慕早柔声答他，栖身倚在池底凸起的石靠上。提起北海道，慕早自然的就想起了顾晚。他曾经也说要和自己一起去呢，说是五月份去的时候，北海道札幌的紫丁香就齐齐开放。绿色的树叶掩映着浅紫色的小小的花串，格外好看。浅紫的花瓣太小，在阳光下看，就仿佛是透明的，像是一二月份河滩边化成碎米大小的流冰，还带着淡淡的馨香气息。顾晚说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幸福，仿佛憧憬着和慕早一起旅行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美事。真的能和他一起去北海道会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这样幸福的时光还要等多久。慕早望着手臂上附着的细小气泡，默默思忖到。
“这里的温泉是碳酸泉，还带着其他的微量矿物质，你的手一直很凉，泡这个温泉是最好不过了。待会儿泡完再喝一点红枣薏米，暖胃。”“知道了。”姜柚总是那么体贴入微，像一个总是默默照顾着自己的大哥哥，却比不上沈瞒，能够走进慕早心里，并在那里盘旋，扎营，永远停留。
“慕早，我有些话，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想了想，反正总是要说出口的，不如就现在说吧。只希望你听完不要生气......”姜柚心里十分忐忑。“嗯。”听见慕早轻轻的应允，悬着的心才落下一半来。“第一次见你，是在沈瞒家。沈瞒向我介绍你时，你躲在他身后，甜甜的笑，别的话也不多说，只是怯生生的叫了一声‘酱油哥哥’”姜柚回忆着以前的事，心头油然涌起一整驿动，像蒸腾的温泉涌了进去，脸上也浮现出一个幸福的微笑。“你总是呆在画室，看着我和沈瞒画画，帮着调色。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不小心在汤里放了生姜，害得你过敏咳嗽，但你却没有责怪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样懂事体谅的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你的感觉有了变化，并不只是哥哥对待妹妹的那种情谊。有时候看见你对沈瞒撒娇，我就会有点低落，想着你怎么不对我撒娇耍赖呢。有时候并不觉得沈瞒待你像对待妹妹，倒像是对待自己喜欢心爱的女孩儿。我知道是我多想了，可是不免还是会羡慕嫉妒。赖在沈瞒家，说是要和他一起练习画画，其实是为了能多见你几面。慕早，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现在你身边有了顾晚，可是你能不能试着，试着把目光看向我，我不愿意看到你再受伤了。”姜柚说着，眼角有些湿润，许是沾染了蒸腾的水汽。隔帘那边，却听不见慕早的回应。
“慕早......你是生气了吗？”姜柚小心翼翼的问到，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慕早......慕早？”姜柚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切的唤着她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姜柚一把撩开垂落的隔帘，看见慕早整个人已经晕过去，水面已经淹过下颚，还在渐渐向下沉。姜柚快速游过去，把她拉起来，托在怀里抱上岸。
“慕早，慕早，你醒醒啊！”姜柚抱着她，大声的唤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