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翠枝才向我妥协,告诉我今日我出事以后,李湛立刻便带人过来看了我,命令太医全力诊治以后便怒气冲冲地去找了那几名惹事的侍卫。
此事在宫中闹得凶,当时还有入宫的大臣亲眼目睹,所以立刻这话就传到了刘砚书的耳朵里。
他是一介草民,并无官职,也无进宫的法子,所以他才差人给我送进来这样的一个香囊。
“娘娘,这刘公子还真是有心了。”
我的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大抵是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关心着我的安危。
“被那几个侍卫欺负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我又问。
这下却没有人回答我。
这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要说那几个人被李湛处置了的话,也该得到消息了才对。
看他们这么支支吾吾的,我立马警觉起来:“李湛把他们怎么了?”
他们几个还是静默着不说话,我立马大声说道:“说话!”
“娘娘,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奴婢不敢说啊,这是陛下吩咐的,让我们千万不能将此事告诉您。”翠枝为难地说道。
看她那扭扭捏捏的样子我便知事情必然有隐情,心里暗叫不妙,赶紧让翠枝扶我起来。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呀?”翠枝有些担忧,眉头紧蹙地问。
我勾了勾嘴角,冷冷地笑:“你们既然不肯告诉我他们的下落,那我便去侍卫营亲自问!”
“娘娘,使不得啊——”翠枝扑通一下又跪了下来。
我最烦她这样,压根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宫中却总是喜欢这样的规矩,可正是因为这样的规矩,让我觉得被束缚,被强迫。他们衣柜下,我便不忍心,便忍不住要答应他们的请求,可是谁又来理会我的心情呢?
最终我也没能走出长乐宫的宫门,翠枝将女官选拔的细则呈给我看,我拿着毛笔,在案边写写画画,无意识间,竟然在纸张上赫然写下了一个“死”字。
这个“死”字甚是不妙,我隐约觉得今日那几个大不敬的侍卫,估摸着是被李湛处死了。
我的心中钝钝地疼。
李湛,李湛真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吗?
归乡省亲之时,他与我爹娘在树林中所说的话我犹记在心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李湛与我爹娘剑拔弩张,连我娘都出山,换上一身劲装。
梦中李湛一身玄色,黑着脸,拎着剑一步步朝我走来的画面越发清晰。
十里桃花林的黑色泥土,全都被鲜血浸湿,李湛那日,当是在猛虎山杀了很多人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杀人?为什么要杀人?我全都想不明白。
到底有什么隐情?为什么人人都瞒着我?到底他们隐藏着什么真相?
我心乱如麻,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干脆用墨汁将那个“死”字给涂成黑黢黢的一块,摔笔离转身。
“翠枝。”我唤道。
翠枝很快进来,我说:“我要见李湛。”
“娘娘,您等奴婢去给您请皇上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去。”我说完,抬腿就往外面走,气势汹汹,谁也不敢拦我。翠枝只好赶紧取了一件披风过来,赶紧跟上我的步伐,忙给我披上,又赶紧命人给我搬来软轿。
我却倔强得很,就是不愿意乘轿辇,让翠枝扶着我,一步步走过去。
从长乐宫到清心殿,一共是一万多步,我身受重伤,走得艰难,还未到宫殿门口,便见李湛快步出来,朝我迎了过来,想必是得到了消息,急忙出来迎我。
我哑然失笑,他是帝王,我什么都不是,我又怎么受得起他这样的礼节?
“蓁蓁。”我原以为他会凶我,可是谁知道看了我一眼,却说道:“来,朕来抱你。”
他力气很大,一下子就将我给抱了起来。他的手指上全是习武磨出来的茧子,硬硬的,隔着夏衫我都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茧子。
他不顾众人的目光,一路将我抱进去,将我放在软榻之上,又命人给我送来诸多吃食,荔枝之类,还放置了冰块。
“你找我何事?”李湛蹲下来,盯着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好似藏着一片星河,我看了仍觉得心动。
“你是不是杀了他们?”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湛轻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他们?”
他这么说,我便已经猜到了结局,可是我心里仍然抱有一丝幻想,拽着他的袖子问他:“你可以惩罚他们,罚他们的俸禄,或者将他们贬为庶民,这辈子都只能回家种田……”
我胡乱地说着,说到后来,其实我也不晓得我到底在说什么,只记得李湛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蓁蓁,你以后就懂了,在这皇宫当中,你对他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何其讽刺!
我不愿意相信他当真是这般无情的人,可他那认真的神情又让我不得不相信。
“蓁蓁,你放心,朕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你收到一分一毫的伤害。”李湛凑过来,在我的额头上留下轻轻的一个吻,又拍了拍的后背,让我感觉到无尽的安心。
可是桃花林里的那一幕,始终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我每每想起,总是想要问问李湛,可每次抬头,都看到李湛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正在批阅奏折。
小小的木案上,奏折已经堆积如山。
张公公告诉我,李湛每一日都需要批阅这么多的奏折,其中不乏疑难问题。天下之事,事事李湛都需要过问,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奋斗放在了政事上。
李湛挺直了脊背批阅奏折,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李湛的这一生是相当不容易。
你想啊,李湛从小就需要和苏烨争夺储君之位,被立为储君后没多久就匆匆登基,太后把持朝政多年,一直到几年前他才总算能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这天下,并非轻易就能管理好的。
其中诸多辛酸,只怕不足为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