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行与二皇子并不算熟悉,见面的机会不多,加上长行本就寡言,更是很少与朝中人联系,要不是大皇子常在耳边旁敲侧击,依长行的性格,怕是恨不得与这群人老死不相往来。
长行推门进了迎君阁,二皇子坐在首位,红姝姐坐在旁边,博武则靠着门板站立。
“二皇子。”长行一抱拳,走了进来。
二皇子起身笑脸相迎,“蔚将军别来无恙!”
长行在二皇子对面坐下,单刀直入,“不知二皇子大动干戈找一个小姑娘所为何事?”
二皇子闻言哈哈一笑,“蔚将军快人快语,那丫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寻来以示感谢,不可以吗?”二皇子又一杯酒下肚,“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那丫头会在蔚将军这里?”
长行坐直身子,“她是我军中的大夫。”
“哦?原来如此…”二皇子眼珠一转,“蔚将军军中的大夫竟然是傅乙的弟子,看来蔚将军与傅乙关系不一般…”
“师从何人与为谁效力是两回事,亲兄弟都不一定是一路人,何况单薄的师徒关系,说明不了什么。”
“蔚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二皇子看着长行的双眼,饶有兴致道:“怎么我三弟说他与那丫头情投意合,好似还许下婚事之约…”见长行不语,又道:“女人嘛,要寻个有权势的男人依仗也不是不可理解的,更何况是一国储君呢。都说蔚将军治军严谨,带兵有方,这军医不似寻常大夫,随军出征维系后方,也是要职,若是看管不严,弄出乱子…”一个停顿,“可不是小事…”
长行轻哼一声,“多谢二皇子提醒,一个小小军医量她不敢,至于她与太子私定终生怕是有所误会,人就在我这,二皇子若有兴致,不如等她醒来亲自问了便知。”
“蔚将军的意思是我三弟一厢情愿?”
“不敢…”长行仰头看着二皇子,“二皇子的精神状态与往常比起来却是好得多,想必这次应该会痊愈……”
其实长行自己也不确定二皇子是否痊愈,只不过感受到二皇子的呼吸更加平缓有力,已与常人无异,一个猜测罢了,只是这话说得不紧不慢,意味深长。
二皇子心中一惊,他本不想将自己痊愈之事说出,为使皇后依旧对自己疏于防患,自己趁机囤积实力。此番寻找为自己医病的大夫是假,实则是想确认背后欲拉拢自己的人究竟是何人。
那傅乙本就是皇后的心腹,医术平平,专会搞些小动作,还说什么弟子云游,不为朝廷效力,说些糊弄孩子的屁孩,根本不值得相信,即便真是他所为也不是个好的结盟对象。而那太子虽是个医痴,却只好看病配药,但绝不会因为要与自己结盟而做讨好之事,况且他已是太子身份,拉拢几个朝中重臣倒是可以理解,但拉着自己兄弟是在意义不大,说到底他就是在拿自己当实验品,想看看他的医术到了何种地步,之前宫中上到哪个妃子官员下到宫女太监,谁生了病,就没有他不参合的,完全就是抓住周围一切可能的机会来提升自己的医术,真是可恶至极。
如今这蔚长行是如何知道自己已经痊愈之事?莫不是那大夫真是他手下之人?而且人确实是在他这找到的,自己再胡乱猜测也是不好,若真能与大哥结盟,总比与老三扯上太深干系要好,免得日后落下个弑君叛国的名声,与大哥站在一处,将来最多是公平竞争,皇帝之位能者居之。
二皇子心中做好盘算,脸上堆笑,“多谢蔚将军关心,我的身体尚好,让我头疼的倒是我那三弟了,吵着嚷着非要找到这位大夫,这次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帮他把人找到,也不知心里是有多喜欢…”
长行一皱眉,迟疑下,开口道:“那丫头是我房里的人,已与我共寝多时,不便再转送他人,请二皇子转告太子,若是喜欢我择日送几位美女过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博武和红姝都瞪大眼睛瞪了眼长行。
倒是二皇子没觉得如何,“诶…这就不必,君子不夺人所好,此事我会转告三弟,让他死心便是。”
二皇子心中隐隐叫好,他不用去追究蔚长行所言是真是假,只要确认了这大夫是蔚长行的人就好,蔚长行的人就是大哥的人,蔚长行向自己握手言和就是大哥向自己结盟,此事正合心意。
“蔚将军真是艳福不浅,还想行军打仗甚是无趣,原来早就备有佳人相伴,难怪蔚将军连年出征在外也不愿回朝,”说着微微一笑,“倒是如今父皇将佩灵赐婚与蔚将军,你可要好好待我这妹妹呀……”
“那是自然。”
“哈哈,好,既然搞清楚了状况,那奕晟这次大难不死就真是要好好谢谢蔚将军了,我敬你!”说着举杯。
“二皇子国之栋梁,大病初愈还要注意身体,切勿贪杯。”长行亦举杯,说话间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二皇子也一杯见底,“刚刚见蔚将军带人回房,切勿让佳人久等,我也不多打扰了。”说着起身,“我大哥去南方赈灾,听闻不日便要回京,到时我再亲自到晋王府拜访。先告辞。”
“好,不送。”长行却也不多留人,躬身施礼。
二皇子迈开步子带着来人,大步流星走出迎君阁,博武站在门口施礼相送。
待二皇子离开,博武回到椅子上坐下,与红姝两个直勾勾的盯着长行。
博武开口,“长行,你这么做会否不妥?也没有提前向大皇子知会一声。”
“有何不妥?不在最恰当的时候出手,待奕珩回来那两方早就达成共识,到时他还能不能回得来京城都不好说。”
长行这话是指当初在西凉国遭人暗算,险些丧命之事,若不趁现在拉拢二皇子,那两方一旦结盟,奕珩马上命在旦夕。
“长行所言没错,现在是拉拢二皇子的最好时机,加之长行与青慈达成共识,看样子那丫头一时半会也不会反悔,有机会再让青慈与二皇子当面说清楚了,这场结盟就会更加牢固。”红姝姐道。
“时机却是最好,”博武说着看了眼长行,“不过就这样把人家一姑娘说成了你的侍妾…实在是…”
红姝想到此事也是不禁皱眉,心中亦是觉得有些不妥。
长行起身,嗓子里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时道:“奕珩回来前先稳住二皇子,这样说可信度大一些,也免得太子再有动作,”说着停顿一下,“至于那丫头,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看着长行离开,博武看了眼红姝,自语道,“那丫头要是不死怎么办?她是洛神医的女儿,二皇子那样的怪病都医治得好,医好自己身上的伤应该也不是难事,但坏人家名声总觉得还是不太好吧……”
“……”红姝摇摇头,“这事先不能让青慈知道。”
青慈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客房,掀开被子,抬起双手,在眼前轻轻握拳,手指还在发嘛,缓坐起身,屋子里没人,也没有掌灯,外面一片宁静,应该是深夜了吧。青慈撑着身子下了床,轻轻叹了一口气,整理整理衣服,恰看到桌上放着煮好的汤药,忙走过去查看,确实是自己的汤药,虽然凉了些,但还好,这个汤药不会因为放凉后失效,青慈将药喝下,坐回椅子上,从袖兜里取出药膏,这是下午青慈为自己制的外敷药。脱下外衣,看着身前那一个个泛黑的针孔,沾出药膏涂了上去,一阵清凉,又一阵刺痛,青慈轻哼一声,蜷缩起身体,头上开始冒出汗珠来,吱呦一声门被推开,是红姝姐。
“诶呀!你这是怎么了?”红姝说着上前扶起青慈。
夜风微凉,从没有关严的窗子逢钻进来,打在身上,使人不禁打个冷战。
青慈缓缓抬头,“红姝姐……”
“听见你房里有声音,我想是你醒了,便进来看看。”
青慈坐到床上,背对红姝,脱下贴身的小衣,“劳烦红姝姐可否帮青慈上药…”
红姝看着这副瘦弱的身子,背上漏出八个红得发黑的针孔,明明这丫头刚跑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见过这满是伤痕的背,但此刻见了仍觉得心里一疼,手上却有些迟疑。
青慈仿佛感受到红姝姐的疑虑,于是道:“红姝姐只管帮青慈涂药便可,没几日就会好了。”
红姝看着青慈的背影,心里将信将疑,此刻看来明明已经更加严重了,也不知这姑娘如何受得伤,得了什么病,不会真如长行所言,活不久了吧。
待红姝涂好药膏,青慈穿好中衣,转过身,“红姝姐,你放心,我只是有几处穴位受了刺激,喝些汤药调养一阵子就好了,而且,”青慈迟疑下,“而且,就算我有什么事,也一定不会在为蔚将军医治好之前倒下,所以,请红姝姐一定不要让蔚将军知道...”
红姝一皱眉,心想你这副样子,还用别人说嘛?谁看不出来已经病入膏肓,比起那个经常发神经的蔚长行,明明是你更加生死难测,叹口气道:“就因为他答应你他病好之时就是给你答案之日?”
青慈低头不语,她没有谁可以依靠,只能相信长行,但对方若知道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已命在旦夕,又怎可能全力帮助自己...
“你晚上还没吃东西,我叫伙计煮点粥给你送来。”红姝姐说着缓缓起身,走出房间。
出了房门看了眼立在门外的长行,“你都听到了?”
“她伤得怎样?”长行问。
“有点严重,几处伤口都已经发黑,还一直在渗血。”
“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看看?”
红姝侧头看看长行,“你自己也受了伤可没见你上过心,那丫头有点倔强,加之在傅乙府上遇人不淑,现在行事有点过于小心,还是先看看,在没完全取得信任之前,别把人吓跑了。”
“好吧,红姝姐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