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琊伸手将那荷包扯开,借着熹微月光,可以看清那并不是纹样,而是荷包上的绣字。等姜琊看清了上面的字迹,表情凝重,回头看着慕念。
“这便是璧国国主留给你的遗诏吗?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看过。”
“我自然见过。”
姜琊抽刀,慕念被他按倒在地,刀在他耳边落下,刺入地板。
“这是你的目的吗?”姜琊眸中映着寒光。
“不是。”慕念看着姜琊。
月光落在刀锋之上,闪着寒光。被拆开的荷包落在地上,旁边落着璧国玉玺。
姜琊垂眸,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之内。
“你在骗我。”
他的手掐着慕念的脖子,并未用力,他下不去手。
“我并没有骗你。”慕念仍是云淡风轻。“我愿帮你谋得天下,这是真的。我对你有所期颐,这也是真的。”
“那情呢?你对我,可曾有一点真情。”姜琊问道。
慕念缄默,他并没有想好。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这些。
噩梦做得多了,也会渐渐习惯,既然是噩梦,自然会有醒得一天,唯有地狱,无穷无尽,永无解脱之日。
“没有,是吗?”
姜琊说话的声音很轻,将手从慕念的脖子上拿开。
“那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国君,故人,师弟。”慕念答。
“好。”姜琊把刀拔出来,“多谢,给了我这个答案。若你不愿回楚,不回也罢。”
他起身,将刀收回刀鞘,纵身出去,几个纵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慕念躺在地上,那荷包里的绣字他早就看过。利用姜琊,重振璧国。
以姜琊的性格,见到这些,又怎可能一笔带过。他是通透的人,又怎会不懂姜琊对他的情谊。姜琊以至亲之人待他,若知为利用欺骗,又如何能接受的了。
慕念将破碎的荷包拿起来,好似是一个残酷的玩笑,他并未将这张遗令当做一回事。有朝一日这张遗令定然会与璧国玉玺一同沉于东海,却没想到却让姜琊先见到了。
想来,在姜琊的心中,他慕念忠于璧国,从未更改。慕念苦笑,将残破的布片丢在一旁,他原本就不擅袒露心迹。有些事情,他做了,也不必让姜琊知道。却忘了姜琊原本就是在楚国王宫中长大,又为息竹夫人所弃。若无真情表露,他怎可轻信于他人。
想必姜琊见到了诏书,对他的信任也模糊了几分吧。
慕念不免长叹一声,坐起身来,一手按着额头,衣袍散乱,头发披在背上。他也是个傻子。
以姜琊的轻功,早就连影子都见不到了。慕念站在窗前,望着夜幕笼罩之下的麟泽,从窗户跳了出去,按着姜琊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方遭离乱,街上也是一片狼藉,慕念站在屋顶,四下打量,追到这里,就已经不见了姜琊的踪迹。去了客栈,客栈也是空无一人,行李马匹还在,不可能是连夜回楚,还在麟泽城内。
慕念落在街上,按着姜琊之前的方向继续找去,眼见麟泽的城墙就在眼前,还是没有姜琊的行踪。这边巡逻的士兵少了许多,慕念落在街上,周围也安静的可怕。穿过街道,眼前的景象令慕念一惊,后退了几步。
街上躺着两队齐国卫队,血在路上蔓延开来,还未凝固,应当是刚死不久。
慕念并没有拿剑出来,便是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转身想走,左臂便一疼。
一根银针钉在他面前,闪着寒光。
血从伤口渗出来,慕念起身,只觉得耳边蜂鸣,只觉得腿上也是一疼。使用暗器的那个人并没有瞄准他的要害,反而更像是戏耍猎物的猛兽。慕念看不到他在哪里,耳朵现在也不能用了,慕念环顾四周,身上又是多了几道血痕。
那人一直都变换着方位,就算是能找到他,现在慕念手无寸铁,也无法拿他怎样。
一点寒光闪过,针尖直刺慕念眼瞳。
刀锋将银针斩落,姜琊在慕念身边落在。
他回头看了慕念一眼,便回过头去,对着银针射来的方向喊了一声。
“还不滚出来。”
一阵黑雾瞬间蔓延开来。姜琊恐那黑雾有毒,急忙掩住口鼻,刀风带着真气,劈散了黑雾。
从黑雾中露出一个瘦长的人影,却佝偻着身子,手里还拿着什么。
银针便是从他手中飞过来,此时却是四五根一起发射过来,姜琊挥刀挡下。
“你还不走。”
姜琊没有回头,语气却柔和了许多,是对着慕念说的。
慕念现在没有带着悲回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就算是留在这里,也是被当作累赘。姜琊的武功,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找到了姜琊,慕念是想对姜琊说些什么的。可现在这里的确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机会,慕念起身,却觉得仿佛神魂抽离一样,觉得身体麻痹,使唤不动。
姜琊察觉出了慕念的异状,低声问道:“可是那针上有毒?”
他也起了十分的戒备,那人并没有再发暗器出来,只是站在尸体中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毒应当只是会麻痹行动,慕念并没有觉得又什么异常,应当不是致命毒素。偏生身上带着的东西都扔在书馆里,此时什么用都排不上,
姜琊握着刀,站在慕念身前,紧盯着那人的动作,那人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原来躺倒在地上的尸体,竟然爬了起来,拾起剑戟,一步一步往姜琊这边走过来。
竟然能御尸而起,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慕念十分震惊,纵使他见多识广,但这种传说中的御尸术真正亲眼见到,难免不会觉得心神震荡。
姜琊定了定神,看着杀过来的尸体,他们动作灵活,除了脖子上还在冒血的伤口昭示着他们已死之外,根本看不出他们是死人。
就算他们与活人一般,也不过是些士兵。他们的动作被那人所操控,姜琊挥刀斩落一个兵士首级。无头的尸体却还能走动,挥舞兵器。
“真是恶心。”姜琊斩落了士兵拿着武器的手臂,只听见风声,姜琊挥刀拦下,几根针击在他的刀身上,一根钉在他的左臂。
那人能操纵尸体,还能从两个方向放出暗器。姜琊真气翻涌,刀风凛冽,将身边的士兵尸体斩落,回身将慕念半抱起来,几个纵身跃出街巷。
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姜琊的脚步明显变慢了,他也觉得真气滞涩。暗器上面的毒,虽不致命,但若是真缠斗下去,局势对他们不利。那人既然能从两边发射暗器,自然也就能同时伤到慕念。
回了书馆,姜琊扶慕念坐下,自己用真气将毒素逼出。
慕念感觉自己身体不如方才沉重,身上的多出血痕也不过是些皮外伤,那人应当不想将他置于死地。虽然并非致命毒素,但慕念还是将云千渺给的解毒药吃了一颗。给姜琊时,姜琊却摇头。
“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慕念坐下,调理了身上的真气,看着姜琊。姜琊将毒素逼出来,那些尸体被控制,却比活人更加灵活,就算是砍掉了头,也不会死,仍然向前攻击,直到将它完全砍断,才能挡住它们的攻击。
“我不知道,御尸术原本就是古籍中所载传说邪术。操纵尸体,并非是善类。”慕念说道。“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用御尸之法。”
“如今你不是见到了。”姜琊语气并不好,慕念也没有理他,而是仔细思忖着。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种蔑视人伦的邪法,没想到还真的在人间存在,超乎常理。”
“这世上超乎常理的事多了。”姜琊似乎是讥讽的语气。“我不也是超乎常理的人之一吗?”
他身上的变化,的确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慕念摇头,“明日我会去问客叔,看看是否能够查明昨日那人身份。你身上的毒可解了。”
姜琊看了他一眼,神色颇有几分陌生和疏离。“原来师哥对我如此挂念。”
“怀瑾。”慕念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虽然瞒着你,却并非是我对你无情。”
听他这么说,姜琊眼神闪过一抹亮色,但面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变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见他不说话,慕念便继续说道:“有些事情并不变告知于你,若你想知道,等日后我身故......我找机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与你讲清楚。等到那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师哥真的会告诉我?”姜琊问道。
“我承诺之事,并无虚言。”慕念答。
姜琊的神色总算是软了下来,既然慕念说会告诉他,那便不会有假。来日方长,就算慕念对他有所隐瞒,他慢慢将秘密挖出来就是。想到这里,姜琊也不觉得心情憋闷了。
“师哥,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不一定。”慕念说:“此番太过偶然,并不像是提前策划好的,可能只是偶然撞见。但并非绝对,还需要调查。”
御尸术为邪术,突然现世,并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