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言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天塌下来也觉得自己可以顶着,能让她这般为难,定然是很棘手的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筱筱几个深呼吸,似是下定了决心:“我能不能在你这所院子找一处落脚的地方?”
生怕叶如言听了不开心似的,筱筱赶忙补充道:“实在是着急,我一时也来不及找新的地方,只需要借宿半个月就好了,半个月之后我就带着人立马搬出去,绝对不耽误一日!”
她脸上的着急不是作假,叶如言没点头也没拒绝,拿起一旁的茶杯往嘴里送:“你继续说。”
筱筱微愣,顿时觉得这件事情有希望,眼睛亮了亮,又道:“其实,我虽然在十里街做事,但并不住在那里,一直以来都带着几个孩子住在城外的城隍庙里面。”
“那里修缮得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只是当时修的时候位置偏,后来渐渐的人就少往那里去了,所以我才……”
“但是有消息说城隍庙要被拆了,也不知道官府又打什么主意,要收了庙里的菩萨像,让我们赶紧离开,不能再住在里头了……”
城隍庙算是官家的地方,按照规矩的确不能私自住在那里,只是……离了那处,筱筱当真没有余钱找住的地方了。
叶如言有些奇怪:“我明明记得你有自己的孤儿所,怎么会沦落到要住城隍庙?”
“说起这茬我就来气,要不是那莽生那恶霸没事找事,我也不至于带着孩子们住到城隍庙去!”筱筱一脸的厌恶,想起那人心中就觉得恶心。
“莽生?”叶如言闻言蹙眉——这人她知道,就是当日在街上想要强抢青樱走的恶霸。
筱筱点点头:“也不知道那家伙抽了什么疯,有一段时间脾气格外暴躁,孤儿所里的孩子不小心碰了他的衣襟,结果他居然要抢了他卖掉!”
这件事情最终以筱筱给了他所有银子才了事,莽生是礼部侍郎王瀚的远房表亲,即便这血亲都不知差到哪里去了,但凭着这一层关系,他也能在街上胡作非为。
筱筱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为了能平安过冬,只能退了孤儿所那院子,兜转才找到了那所废弃的城隍庙。
算算日子,这件事情就发现在自己和莽生街上对峙的没多久之后。
叶如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要不然的话前世压根就没有这一出。
“你们住在城隍庙多久了?你怎么不早来告诉我?”
“我这不是不知道你是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嘛,再说了咱们非亲非故的,我怎么好意思来找你帮忙是吧?”
筱筱说完更觉得可惜,擦拳捏掌一副后悔的模样:“早知道你身份不凡,怎么着也要让你来治一治那莽生,要他狐假虎威!”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叶如言暗自懊悔自己大意,也是事情缠身,忘记前世今生早就有了变数,万事不可全然按照前世发生过的来。
或许是见她在发呆,筱筱还以为是自己的请求有些唐突惹了对方不开心,连忙摆摆手:“倘若你觉得吵闹的话那便算了,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地方,不碍事的……”
左右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来的,就算不答应也是人家的自由。
“你们搬过来吧。”
就在筱筱绝望之际,叶如言的声音如同三月最清澈的泉水叮咚,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真的?!”筱筱惊喜抬头,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睛竟是隐隐泛红,“多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孩子们打扰到你们的,他们一定听话!我尽快找到新的地方住……”
“后院还有一处不小的偏院,平日里闲着放一些杂物,待会儿我让人去收拾出来,容纳十几个孩子不成问题,遮风挡雨是足够了。”
叶如言想了想,又道,“不过院子有些破旧了,过冬怕是有些冷,得让人重新修缮一下,那这些日子你就带着孩子们先住在我那处,别再城隍庙里窝着了。”
她细心叮嘱了一切,方方面面都考虑齐全了,仿佛一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也不问问那孤儿所里都是一些怎样的孩子,自己说的这话是真是假……
筱筱鼻尖一酸,慌忙低下头去不想让叶如言看到自己的狼狈。
“怎么了?”叶如言这才注意到她的异样,以为她有哪里不舒服,停下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风大迷了下眼睛,有些疼。”筱筱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头已是满眼通红。
都关着窗户,这屋里面哪来的风?
不过叶如言也没有拆穿,点点头权当做是信了,孤儿所的事情阿诺时不时也会讲起,所以她张口就知道那些孩子有多少不足为奇。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吩咐青樱,你带着孩子们过来就是,收拾院子花不了多长时间,算起来一两日便能住进去了。”
“那……我……”筱筱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意味,光看她的神情,叶如言也能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个女人还真是把自尊放在第一位,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恐怕是绝对不会向自己开这个口的吧?
想到这里,叶如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放心吧,你那么多孩子在我院子里,难不成我还怕你跑了?我给你一日五文的租金,一直持续到明年开春,你在悉数还给我。”
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筱筱反而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与其这样,自己也就当成全她一次。
“五文?就咱们这交情,你居然还要收我钱,行吧,那我也只能受着了,谁让我寄人篱下呢……”
这么大的院子,冬暖夏凉的,怎么可能一天只要五文钱,但筱筱故意这么说,面上虽然不情愿,但心里是乐开了花。
这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叶如言且让她嘚瑟着,她便风风火火出去找青樱去了,没一会儿便听见外面乒乒乓乓响起来。
“你倒是一贯做得好人。”阁老不知何时从阁楼下来,站到了正在走廊上看他们忙活的叶如言身后,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叶如言回以一笑:“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