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拼命地想要封存,却不是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哪怕司徒无双那个时候不过才八九岁罢了,却也深刻的记到现在某一个瞬间,仿佛还在眼前,就算是夜半梦醒,也能看见那些挣扎绝望的脸,还有大片大片的鲜红。
只是不论他们记忆再怎么深刻,面上却永远都不愿意再提起,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那些记忆按压在心里,不会时不时的就跳出来。
“姑娘今日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找人吧?”吴尧又道。
她故意用言语激怒了筱筱,把她给气了出去,不就是想要留下来与他说些其他的事情吗。
司徒无双一笑,似乎有些自嘲,但眉眼之中带了些许敬佩:“多年不见,先生还是如此睿智,一双眼睛总是能看准许多事情。”
她以为自己已经隐藏的很好了,结果从一开始人家就已经看透了,想来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方才才没有出来打圆场吧。
“我记得司徒家的姑娘可不会像你这样遮遮掩掩,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小姑娘如今倒是变了不少。”
吴尧说了有些莫名的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
“毕竟已经这么久了,当初我也不过只是个孩子,先生那时还摸着我的头,好生夸赞了一番呢,如今看来却似乎有些不大在意了。”
司徒无双只道,一句话听起来颇有些回怼过去的意味,只是她这模样反而多了几分真实。
“既然这样,那晚辈也就不含糊了,的确是有事情才来这里的,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找阿言,更多的还是想要见先生一面。”
“恕我无能为力。”
她甚至还没有开口说是什么意思,这边就已经被拒绝了。
司徒无双先是一愣,继而似乎也并不怎么意外,想来她也早已经预先知道了这个结果。
“先生先不用急着拒绝晚辈,此番前来晚辈是带着实打实的诚意,不论如何还请先生听晚辈说完才好。”
吴尧记得叶如言曾在自己面前说过,司徒无双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不过在他面前却显得要过分文静了一些。
从前见她是个孩子时,也的确是分完皮,那双小鹿似的眼睛总是到处乱转,充满着对这世间的好奇。
正是因为好奇,他看到了那些许多人不曾看过的事情,以至于到了现在,或许再也无法在生人面前展现这份开朗叶如言倒是成了那一份例外。
那这里吴尧,心中多少有些可惜,毕竟是那样一个单纯的孩子,只是曾经的曾经,又有多少个单纯的人变得复杂。
不知不觉间,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感慨的意味越来越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或是有些感触,只听他说道:“不是吴某不愿意出手相助,只是这一次我的确无能为力。”
司徒无双眼中多了一抹挣扎,藏在袖口底下的芊芊玉指已经攥紧:“先生甚至都还没有看过一眼,又怎么敢说的这么决断?”
不论如何,她今天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不到最后的关头,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令尊的病早在八年前我就已经看过了,多少已经有了定数,如今能够拖了这么些年,你已经很是不易。”
吴尧蓦地开口,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无情了,然而眼下这个当头,若是不告诉她实情,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不会的!”
司徒无双终于激动起来,然而这样的激动之下却暗暗藏了几分绝望,她当真不想要承认这个事实,但已经摆在面前的东西又怎么能躲得过去呢?
“八年前先生可以救我父亲一命,为什么到了如今又不可以了?”她声音有些嘶哑。
当年那么危难的关头,父亲甚至已经命悬一线,那时所有的人都以为无力回天,只有他来了,就像是救世主一般,拯救了父亲的性命,才让他再次醒过来。
八年前可以,为什么现在却只能说一句无能为力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姑娘又何必挣扎于这些东西?”吴尧叹口气,“在八年有多么来之不易,姑娘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今又为何不能好好的接受这个事实呢?”
八年了,八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慢慢的缓和下来,迎接这最后的离别,八年前自己已经和他们说过了,要做好准备,甚至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好上不少,这难道还不足够吗?
他这样的事情看的多了,或许一开始还会唏嘘,可是慢慢的也就麻木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该走的人永远都留不住。
司徒无双先是有些激动的站起来,然而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些东西,兴许她比吴尧知道的还要更清楚。
最终她还是坐了下来,有些颓然,眉眼之中只带着数不尽的悲伤。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她真的只是想要父亲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世上,司徒家已经遭受了太多太多,已经不允许父亲的离去再给她最后一重打击了。
“我知道姑娘此番来是想要找她试一试,但是到底能否治愈,姑娘心中应该也比我更有数。”
吴尧顿了一下,果然看见司徒无双抬了抬眸,显然是说中了她的心事。
但既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这样残忍的话,倒不如由他先来说了。
或许就算最后叶如言说了同样的话,司徒无双心里也并不会有任何隔阂。
“我知道了。”
司徒无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仿佛要将自己心里所有的苦闷都给呼出去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我还是想请先生过去看一看,我想知道父亲他……还有多长时间……”
她只是想要心里大概有个数,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不希望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司徒太傅,自从八年前开始就变成了一个闲职,但就算是皇上对此也并没有说过半句话,想必是他心里心虚吧……
她只是觉得讽刺,当年那件事情折损了太多太多人,也让太多人永远都陷入一个屏障之中,再也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