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说起来,就打开了时间长河的阀口,一发不可收拾。
皇后的脸色肉眼可以看出来变化,但这样的意味深沉却是云无痕所不能明白的。
就像他已经疑惑很久了,为什么母后从来不与他说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何还要他时时放在心上作为警示?
这样也只能勾起他无限的好奇心罢了,又怎能真正懂得?
只是皇后仍旧不解释,只是说道:“那姓氏,是你皇叔自己要求要改的,纵使那么多人拦着,他也不屑一顾。”
那可是皇嗣,篡改姓氏,从古至今未有先例。
但他一句话,旁人不敢致以微词,眼睁睁见他从了母姓。
而这样的事情传到了外头,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百姓口口相传的却是皇帝不喜,母妃有罪,所以才冠以母姓。
云无痕怔住,这样的回答叫他意想不到,他的确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痕儿,母后从来不是在你面前危言耸听,你皇叔这个人深不可测,有些事情得要徐徐图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皇后说这些话更不是临时起意,她是在提醒,也是在警告。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云无痕低头,声音有些闷。
“你一向乖巧,这些事情原也不用母后来提醒你,只是近来你心不在焉,为了一些身外之事耽误了正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后悠悠站起来,拉着云无痕的手往帘帐之后走去,神色温柔,母仪万千。
“这些日子,你派人多去注意王府的情况,一旦有什么异动,别让别人占了先机,届时又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你皇叔明着事事不理了,暗地里眼线遍布四方,莫看朝堂上蠢蠢欲动的不少,大抵都是一些干说不做的废物,要他们也没什么用。”
皇后坐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浮现出一抹轻蔑,但转而又变换了神色。
“有空多去丞相那里坐坐,他到底是有经验的,朝堂上的事情也能多教你一些,你仔细听着,定能学到不少。”
这些话大多陈芝麻烂谷子,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说,目的无非也就只有一个,云无痕知道,皇后心里也是清楚的。
“他们要闹就让他们去闹,你皇叔这么久了都不见病着,怎的偏偏赶到这时候就病了,这其中怕是也有蹊跷。”
皇后说出自己的顾虑,其中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听到云无痕耳朵里却是一头雾水。
“母后,这关头是……”
只见皇后一顿,似是知道自己失言,眼神略微闪躲了几下,但眼见于此,还是叹了一口气:“再过几日,就是君氏的忌日了……”
那个名字,不仅仅是君褚的禁忌,也是他的禁忌。
云无痕不再说话了,见皇后这副神色,已然知道她又陷入回忆之中,能说出来的大抵也都是他听不明白的话。
退出椒房殿,外头有人迎着,点头哈腰:“殿下累了,可要回宫里歇息着?”
他这么问不是偶然,也不是献殷勤,每次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太子殿下总是心情不大好。
“回去吧。”
这一次也不例外,云无痕点头示意,只是乘了轿辇没走几步,却被人给拦下来了。
来人不生,正是公主府的敏月,那是跟在云无忧身边的丫鬟,在他这里也是个熟脸了。
“殿下,公主请您移步去一趟。”
“她不在她的公主殿好好待着,又做什么幺蛾子?”
轿辇之上,云无痕显得有些不耐烦,一只手懒懒地靠在后面的锦缎上,眉眼写着浓浓的不悦。
敏月也是叫苦不迭,她自然知道殿下不好请,只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她更加不敢违抗,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殿下,公主说是又要事要与您商量,请您务必移驾前往。”
云无痕却是听得一笑,他这个妹妹能有什么要紧事,自己用头发都能想得出来,每次不都是这样的借口?
事不过三,她倒是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同样的借口。
他是不屑于和她计较,又碍于母后的面子,所以还是得要配合配合,眼下她倒是拿这个作威作福了。
只收他今日,当真是没有这份闲心,于是便道:“有什么要紧事让她来东宫寻本太子就是。”
说完便挥手让轿辇继续往前走,敏月一看人都要走了,着急不已,壮着胆子走上前来拦住。
“大胆!居然敢拦殿下的轿子,是不要命了吗?”
这样的呵斥并没有让敏月退让,她身子发着抖不敢直视云无痕的眼睛,低声道:“公主……公主殿下说殿下若是不想来,就让奴婢带句话……”
“公主说,告状的是……是她。”
皇帝有多宠爱云无忧这个公主,从公主殿的装潢便能看出七分。
云无痕走进来时,隔着老远便听见里头歌舞升平,鼓乐吹笙,好一派极尽奢华之景象。
对于这一切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她这个妹妹,享乐之事可是有着千奇百怪的主意,没有她找不到的法子。
除了日日笙歌,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外头有人等着,一见着素日不踏足公主殿的太子殿下今日居然破天荒地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忙便要行礼高喊。
云无痕一个眼色,身旁很快有人拦住那侍从,没让他说话。
“你们公主今日又待了哪家客?”他是冷冷问道,眼睛里没有温度。
底下人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答道:“是出云公子来了,公主殿下十分开心,便让人张灯布酒……”
听到这里,剩下的内容云无痕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只让他停下来不再问,却也不要声张自己来了。
云无忧素来烦它管着这些酒乐之事,弱受碰上了这样的时候更是对自己避之不及,今日却这样急着要自己来,还以为是转了性子。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孟谌的授意……
他这个本就不争气的妹妹,算是彻彻底底栽在了孟谌的手上了,简直称得上是为他痴迷,唯命是从。
同为男子,他自然知道孟谌是有些手段的,不论是从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