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萧顺起来的时候，萧强已经在院子里打完了一套军体拳。黄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溜溜的脊梁不停往下落。
萧顺咳了一声：“好啦？”
萧强收住架势，摸摸湿漉漉的脑袋，对着萧顺坦然一笑：“好了！”
哭过一场，萧强总算舒服了，也想明白了。
一段朦胧的感情，就让她留在朦胧里吧。
变成窗畔的一缕白月光，心口的一点朱砂痣。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挣钱。
毕竟自己已经在门口把话撂出去了，爸妈的第一座小洋楼还在等着盖起来呢！
萧强跑到水龙头边，弯下腰胡乱冲洗**上的汗水。
站起身，使劲甩甩脑袋，抓起一块毛巾；一边擦着身上，一边隔着院墙大吼一声：“大光起来了！”
“哎哎，起来了，哥！”
大光也隔着院墙回应着。
萧强进灶间抓了块馒头，叼在嘴里；一边穿衣服，一边含糊不清的给父亲交代：“爸……屋（我）次（出）起（去）了！”
萧顺欣慰的点点头，行，精神头又回来了。
李晓萍从屋子里走出来喊道：“强子，你不吃饭啦？”
萧强已经到了院外，声音隔着院墙传进来：“妈，不吃了。”
就听见隔壁的院门一响，大光也已经跑了出来。
跟萧强一样，大光嘴里也叼着块馒头；把手里的大葱从中间掰开，随手递给萧强一段。
“哥，咱们咋去啊？”
萧强接过大葱咬了一口，一琢磨还真是。
河边离自己说远不远，可说近不近，也有十好几里地。
那个年代，小县城里别说出租车了，除了县委大院里，正经汽车都没几辆。
连自行车都还属于一个家庭的大件，偏偏大光和自己家都没有。
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主意。
看着大光，萧强露出一个坏笑：“走，找肖远成去！”
看着哥哥脸上的笑容，大光忽然觉得肖远成有点可怜了。
兄弟俩一口馒头一口大葱，很快就到了肖远成家门口，萧强一伸脖子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伸出手“咔咔”拍门。
“成子，开门，我！”
大光看弱智一样看着萧强：“哥，你这一嗓子，他还能开门吗？”
萧强“呸”了大光一口：“你懂什么，欠钱才是大爷这种事，还得再等十几年呢。他欠老子几千块，敢不开门。听，里边有声音了！”
大光支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边用舌头勾着牙缝里的葱丝：
“哥，这声是里边插门了；嗯，现在开始搬桌子了；哥，桌子把门顶上了。”
屋里没了动静，大光看看萧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萧强一撸袖子，玛德，我还治不了你一个老赖了！
“大家都听好了，话说在咱们大平县的城南边，又那么一家兴隆馆；兴隆馆里的陈大虎和肖远成宰肥羊……”
一阵鸡飞狗跳，肖家的院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肖远成冲出来一把握住萧强的嘴，不是，握着萧强的手：“哎呦，哥你来了！你说你来了也不敲门……”
萧强掏掏耳朵：“我敲了。”
“哥，你说你敲门也不大声点，这么爱惜弟弟这门干什么。我都没听见，让哥在外边等这么久！哎呦，大光你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肖远成赶紧把大光和萧强往院子里让，亲热的像看到丈母娘一样。
斜对面的邻居忽然叫住肖远成：“哎远成，你家啥时候宰羊了，羊排多少钱一斤？”
“滚！”
萧强进了院子就伸着头到处找，肖远成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不知道这祖宗又准备对自己干什么。
“我说哥……您这是？”
“没事，没事，我找点东西，你忙你的。”
肖远成头都大了：你在这翻来翻去的，我放得下心去忙嘛。
“哥，您还是给我直说吧。要不然这，我心里没底啊！”
萧强“嘿嘿”一笑：“成哥，我记得你前几天刚弄了辆大永久，还是加重的那种？”
肖远成心里一凉，脸上的笑都僵硬了：“嗯，是有这事，哥，你是想……？“
萧强亲热的搂住肖远成的肩膀：“成哥，你看大光那块头，一般的车子让他一坐，那车圈立马就得扁了。”
“还是成哥你有远见，”萧强一扒拉边上偷笑的大光：“大光，你说，我是不是一直给你们说成哥脑子好使，有见识？你看看，人家都知道，弄辆大车子，咱哥几个骑着也放心不是！来，大光，跟我一起谢谢成哥。“
肖远成这会心都碎了，就知道这祖宗大清早来没安好心，这是瞄上自己那辆车子了。
“不是，强哥这，这……“
萧强脸一耷拉，冷冷看着肖远成：“亏咱们还是这么久的朋友，你说投降输一半，我说什么了吗？借你辆车看你磕巴的。你还欠我4000块呢！“
肖远成脸都绿了，刚想发飙，萧强从兜离掏出个东西：“算了，我也不跟你说了。来来来，我拿这个抵押！“
肖远成眼睛瞬间就直了，萧强从兜离掏出来的竟然是自己写给他的欠条！
“哥，车在后院，我这就给你推去！”
肖远成一蹦老高，一溜小跑到后院，按着铃铛撒着欢就把车子推了过来。
大光一看，直搓牙花子，上去在车后架踹了一脚：“我去，哥，这车子只怕比我年龄都大！能骑吗？”
肖远成赶紧一叠声的保证：“没事没事，好骑，好骑得很！”
萧强也是吃了一惊，鼻子眼睛都皱到一块了，没想到这车破成这样。
可自己已经说过的话，又不能咽回去；再加上时间也不早了，再耽搁一会，昨晚夜里撒网、钓鱼的都要走了。
只好把手里的纸条递过去，皱着眉头接过车子，招呼上大光，赶紧往河边赶。
肖远成捧着纸条，心里比娶老婆都高兴：这个紧箍咒终于要从自己头上摘下来啦！
外边萧强把车子蹬的飞快，大光坐在车后座，紧紧拽着萧强的衣服，不甘心的说：
“哥，你想到哪一出了，用欠条换这破车？你看，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叮咣乱响。”
萧强百忙当中还不忘回头看傻瓜一样，看了大光一眼：“你是不是傻，我会拿欠条换这都八手的老破车？我那欠条可是4000块呢！”
“不是，哥你刚才给他的……”大光猛地明白过来：“我去！哥，你趁肖远成推车的时候就把欠条换了！”
萧强不接话，“嘿嘿”一乐。
大光摇着头叹口气：“哥，你真是太坏了！”
身后远远的地方，忽然传出来一个充满怨恨的咆哮，吓得周围几家小孩都哭了：
“萧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