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转眼间张海宁三岁半了,长得聪明伶俐,但体质差,总是爱生病。
张临泉决定让她从小就开始练习杂技基本功,这样才能帮助她先将身体强壮起来。
“海宁,看这里,我手里现在的这两个毛茸茸的球球是怎么跑进这只碗里的。”
张临泉用三只碗和两个球球在海宁面前表演手法,说她睁大眼睛看仔细。
海宁看了半天,满脸都是问号,摇着头不明白。
“来,你自己动手,玩玩试试。”
张临泉手把着海宁的手,一遍遍地做着试验。
“玩累了吧,”
看着海宁不停地揉着眼睛,张临泉笑着说。
“咱们练习下腰,劈叉,起蹲。”
海宁在简单的练习中,慢慢地适应了爸爸的节奏。
半个月后,即使张临泉不教这些动作,海宁都会下意识地练了起来。
从练习眼力到脚手的协调和配合。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张海宁已经变得懂事,可爱。
在她的内心深处,这个世上的好人真多,除了有爸爸对自己的疼爱,还有兰妈妈,张妈妈等一群“妈妈”。
这天下午放学后,张临泉接海宁回家时,却发现海宁一脸的不高兴。
“海宁,你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啦?”
海宁嘟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回到家里,关上院子的大门,海宁拉着张临泉的衣角,搬个小板凳言让他坐下来。
“爸爸,你能告诉我,我的亲妈妈在哪里么,我有真的妈妈么?”
张临泉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孩子,你有真的妈妈,别相信那些同学的话,你妈妈在外地打工给你挣学费呢?”
张临泉眼睛一酸,不知道该怎么向海宁解释。
小海宁摇着脑袋,两只羊角辫子也跟着在空中摇来摇去。
“爸,你说得不对,别人家都是爸爸出去打工挣钱,为什么我们家是妈妈出去呢?她在外面就不想她的女儿小海宁么?”
张海宁反应很快,话虽如此天真,可说得句句在理。
张临泉没法回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
“是呀,海宁说得对,但是咱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人家的地少,咱们家的地多,地多活就多,你妈一个女人家,在家种不动庄稼,后来与爸爸商量的,让爸爸在家里种地,你看,爸还会表演杂技,又能在家种地,还能陪海宁练杂技,多好呀,你要好好学习杂技,将来长大后能挣钱了就能见到妈妈了。”
“长大了能挣钱才见能到妈妈?”
张临泉一句不经意的话,让小海宁听得一头雾水。
“是的,海宁,你写完今天的作业,爸爸会教你新的杂技表演项目。”
海宁点了点头,到屋里写作业去了。
一天天,一年年如此哄骗女儿,直到六年级下半学期,张海宁的成绩却一落千丈,急得班主任李文惠团团转,不由得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来到张海宁家里做家访。
“海宁,你家里大人呢?爸爸或者妈妈?”
“我爸爸去地里干活了,他有可能晚一点才回来。我没有妈妈,就我和我爸爸两个人,有时候我们邻居兰妈妈过来带我玩一会儿,大多时间就我一个人在屋里。”
小海宁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的,像个精灵。
李文惠有些不自然地干呕了两下嗓子。
“海宁,这段时间你学习下降了不少,你看,马上要考初中了,这个时候不能松懈呀。”
小海宁低下了头,眼睛不敢看老师,也不敢说话。
“张海宁同学,我知道你的情况,但是,越是这样越要努力,也只有努力学习你将来才会更好。”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在孤儿院长大的。她也很不幸,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但是她却很坚强,努力又勤奋。”
“后来,她上了初中和县城最好的一中,最后考上了大学,当了老师,但是这个老师从不向别人提及自己的过去。”
“人过去经历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当下要努力学习,未来才能更美好。”
小海宁听了有些激动,眨着眼睛问题道。
“老师,你说的这个人真的存在吗?她太了不起了,是我学习的榜样。”
“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没有的事我不会瞎说的。”
海宁看到老师那一张诚实而光亮的眼脸,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那个老师就应该是您吧。”
张海宁停顿了一会儿,双眼紧紧盯着老师的眼睛。
李老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每个人一生都可能经历这样那样的事情,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学习,这是个基础,你明白吗?”
这回轮到张海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夜色深沉,转眼间天上乌云大作,狂风伴着突起的暴雨一阵紧过一阵。
这时,张临泉从外面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爸爸,这是来咱们家家访的李老师。”
张临泉的身体淋透了,白色背心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健壮的线条,胳膊上的肌腱突起,给人一种阳光健康的印象。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上,请李老师原谅。”
张临泉来不及擦去手上的水,向李老师伸了过去。
李文惠本能地将白嫩的娇手伸过去,但很快又缩了回来。
“张海宁的爸爸呀,你坐你坐,我们坐下来谈。”
张临泉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直直的,像上学时听老师课的新生。
“海宁这段时间学习下降了,我今天来家访也是了解一些你们家里具体的情况,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李文惠既像是对张临泉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是的,李老师,是我的错,我没有做好当父亲的责任,我会好好教育海宁的,这一点你放心。”
“你的教育是一方面,只是,海宁她心里对她妈妈的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小女孩长大了,爱粘着妈妈,这大概也是天性吧。”
说到这里,张临泉无可奈何地抓了抓脑袋。
“这,这方面我还真没想这么多呢?她妈妈在外地打工太忙了,所以陪伴她的时间就少了点。”
李老师点了点头,似乎又发现了这个家庭的不寻常之处。
“比如,小女孩长大后的生理期青春期,你一个做父亲的,在这方面是没法过问的,虽然不是封建社会了,但在男女性别这一方面,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不便。”
张临泉点着头,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真没想到这些。”
“所以,女儿想念妈妈也是很正常的事,有些事情是需要和妈妈沟通的。”
……
外面的雨稍微停了下来,风势也小了很多。
李老师看了看手机,喊了一声海宁。
“海宁,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课,今天家访结束了,老师要告辞了。”
海宁从另一个房间里跑出来,给老师带上了一把伞。
“李老师,我送送你吧。”
张临泉红着脸说。
李文惠听说张临泉要送她,立即像触电一般,很快回过神来,手摆得如风中荷叶。
“别客气,海宁的爸爸,不方便的。”
海宁看到了老师的窘迫,赶忙笑着对老师说:“我来送送老师,爸爸,你回去做晚饭吧。”
“也好,也好,你陪李老师先回学校,等我饭做好了,马上再去接你。”
海宁和李老师路上并没有走得太快,天空的风和雨渐渐停了下来,他们很快就到了学校的大门口。
“李老师,你今天家访我们家,我很感动,我想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向您学习,也为自己好好学习。”
海宁望着李老师,深情地表达着内心的真实想法。
“乖,这才是个好孩子,好学生,老师相信你,你一定能够改变的。”
李老师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在张海宁眼里全是满满的母亲,她看看四周无人,轻轻地说。
“李老师太好了,真像我妈妈,李老师,你能让我喊您一声妈妈么?”
海宁这一句话刚一出口,李文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差一点没跳起来。
“不,不可以,你爸可是一个光棍,你怎么想的我不管,但绝不可以喊我妈妈!”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学校的大门内。
海宁有些失落了,她没有想到刚才还好好的慈祥老师,怎么说变就变这么快呢?
“海宁,你在哪里?”
远处传来爸爸熟悉的呼喊声,小海宁赶紧答应着。
“爸,我在这里,学校的大门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