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承宗用左手撕开断臂的衣袖,咬紧牙齿,忍痛把断骨矫回原位,然后用牙齿咬住小盒子,左手拧开盒盖,将药膏擦在断骨上,又使劲撕下衣袖,手口并用地把伤处包扎好,才揣好药盒,慢慢向前走去。
他走到马营镇,见人烟密集,十分热闹,就留下来,一边要饭,一边养伤。
还不到半个月,那盒接骨灵膏用完,胳臂竟然痊愈如初,灵活自如,他不禁暗暗称奇。
这时,他已经知道,上次偷牦驼的地方叫丹州军马场,面积广袤,养了许多军马,如今朝政困难。官府发不出饷银,很多养马的牧丁都另谋出路,只好招一些流民来养马。
他在乞讨之余,常常想起那五本佛经,十分后悔,心想弗朗瓦既然托菲林波把佛经带回汗马国,叫他父母换一大笔钱养老,看来十分值钱,那天晚上要是带出来,找个识货的人卖了,现在怎么会这样落迫?想到这里,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转眼之间,又过了一个多月。
一天下午,他到镇上一家“悦来客栈”门口要饭,忽然看见客栈里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坐着一个洋人,正在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他心里一阵诧异,不知道这个洋人来马营镇干什么。
正在纳闷,又有一个洋人和他擦肩而过,走进客栈,和那个洋人热烈拥抱,然后坐下说话。
庄承宗远远听见他们说的是汗马话,不禁又惊又喜,就想进去搭讪,要几个饭钱。
可是他刚走上台阶,屁股上被人重重踢了一脚,一个人大骂:“臭叫化,滚开!”
他慌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独眼大汉,穿着坎肩,坦胸露腹,腰里别着一支匣子枪,走到客栈门口站着,威风凛凛。
庄承宗以为是客栈的保镖护院,不敢说话,只好悻悻地绕到窗子前,偷听两个洋人说话,不禁吃了一惊。
只听一个洋人说:“伯努瓦,这家伙不知道哪儿去了,听说他又拐跑了一个富商的太太。”
“他走到哪里,风流韵事都是一箩筐,我一点也不奇怪。”那个叫伯努瓦的洋人说,“我只关心那五本佛经。鲍里斯,你那边有消息吗?”
“一点消息也没有。”鲍里斯叹一口气,“你从符州来,找到他堂兄没有?”
“没有,当年教区一撤,可能都回国了。我去的时候,教堂都烧了,只有一口大钟在塔楼上。”
“这家伙一定把佛经带回国了,真是活见鬼!”鲍里斯骂道。
庄承宗在窗外听了,又惊又喜,心想这两个洋人找的不是弗朗瓦是谁?
听他们的口气,要找那五本佛经,却不知道佛经就藏在符州县城教堂的那口大钟下面,老子现在穷得叮当响,何不狠狠敲他们一笔竹杠?
他正在打主意,这时,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走过来,手里拿着棍棒,骂道:“叫化子,滚开!”
他急忙远远跑开,见那个独眼大汉还站在客栈门口,只好走到大街上站着,等两个洋人出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个洋人终于走出客栈,一边说话,一边朝一条街道走过去了。
他急忙跟上,进了一条小巷子,见左右无人,就操着汗马话打招呼:“般士万!”
两个洋人回头一看,见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吃惊地说:“喂,你是和我们说话?”
庄承宗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说:“两位先生,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位神甫?”
两人大喜,急忙跑过来,说:“是的,是的,你怎么知道?”
“他是不是叫弗朗瓦?”
两人更是惊喜欲狂,“对,就是他,就是他!这位先生,你认识他?”
“是的,他在我老家传过教,和我认识。”庄承宗胡吹乱侃,“他还和我说过,有两个朋友会来找他,看来就是你们两位了!”
“噢,他说过这话?”两人面面相觑,“他是什么意思?”
“我也问过他,可是他不肯说。我今天正好问问二位,你们找他干什么?”
两人神色尴尬,想了想,急忙说:“噢,他欠我们一笔钱!”
“哼,我真没想到,你们传教士这么有钱!”庄承宗鼻子里一声冷笑,转身要走。
“噢,先生,对不起!”两人急忙上前拉住他,“我们找他,是要几本古书,很值钱的古书!”
“这还差不多!”庄承宗转过身来,“是不是五本佛经?”
“是的,是的!”两人惊喜地瞪大眼睛,“先生,你连这个都知道?佛经在哪里,请你快告诉我们!”
“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庄承宗说完,抬起头来,悠闲地望着天上。
两人知道他这是要钱,犹豫一会,那个身体略胖的洋人低声说:“鲍里斯,我没有银子了,你有没有?”
“噢,我刚才付了饭钱,还有一些。”鲍里斯长相老实,马上摸出一个小布袋,送给庄承宗,又指指那个略胖的洋人,“先生,他叫伯努瓦,我叫鲍里斯,这是我们全部的银子,都交给你,请你快告诉我们!”
庄承宗接过袋子一看,里面有七八两碎银子,喜出望外。
他正要说话,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弗朗瓦说过,他费尽功夫才得到五本佛经,难道是从这两个洋人手里抢的?五本佛经到底值不值钱,今天正好问个清楚,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要先告诉我,你们找那几本佛经干什么?”
两人嘴里嗫嚅着,不肯说话。
“你们放心,我只是随便问问,弗朗瓦把佛经藏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不然我早就偷走了。”庄承宗马上忽悠。
“什么地方?”两人急忙说。
“噢,我才不会上当,你们先回答我!”庄承宗抛了抛手里的小布袋。
伯努瓦以为他嫌钱少,急忙说:“这位先生,我们真没钱了!”
“喂,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什么时候问你们要钱了?”庄承宗十分鄙夷地说,一把收起布袋,“我真的就想知道,你们找那几本佛经干什么!说吧!”
两人还在犹豫不决,这时,只听一声尖厉的口哨响过,四周围上来几十个大汉,一个个破衣烂裳,持刀弄棍,阵势吓人。
庄承宗吃了一惊,赶紧看时,为首的正是刚才在客栈门口遇见的那个独眼大汉,把自己从窗子旁边赶开的三个汉子也在其中,这时正哈哈大笑,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