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钱伯阶今天被范鹤龄免去堂主之职,又逐出船帮,心里羞愧交加,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失魂落魄地跑回布庄,想起买堂主花去二千两银子,又是心痛,又是气愤,在屋里出了好半天神。
冯鹏带了一个郎中回来给舒四五看病,见他在家里,暗暗诧异,就说现在满大街都在轰传,说金震川、曹公参、王策德都死了。
他大吃一惊,想跑回去看个究竟,又觉没有脸面见人,只好到布庄门口站了,东张西望,想找一个过路的人打听。
这时,几个乡民匆匆路过,眉飞色舞地说,一个女洋人胆大妄为,率领一群洋兵劫持了总舵主,想不到反被横州帮新帮主把她未婚夫劫了,救下总舵主。
钱伯阶没想到才离开一会儿工夫,武堂子上就风云突变,发生这许多大事,不知乡民们说的横州帮新帮主是谁,正要找他们打听,忽然想起馨念昊的话,难道他真的杀了金震川,扶庄承宗做了横州帮帮主?可是庄承宗连袍哥都不是,怎么会当帮主呢?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他正在惊疑不定,接着又听见东街方向传来六声枪响,更是心惊肉跳,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过了一会,又听许多过路的乡民传说,金震川的死党替他报仇雪恨,把范总舵主、武陵帮帮主、横州帮新帮主打死了。
他大吃一惊,急忙走进布庄,叫赵友到东街看个究竟,顺便打听横州帮新帮主到底是谁,死了没有。
他心急如焚,等了好一会,赵友喜气洋洋跑回来,说:“东家,你猜猜,横州帮的新帮主是谁?”
钱伯阶看他的样子,已经知道答案,还是情不自禁地问:“谁?”
“就是咱们庄掌柜!”
“什么?”钱伯阶大惊失色,“你没听错吧!”
“怎么会,我亲眼看见的!”赵友兴高采烈,好像遇到喜事一样,“庄掌柜只是受了轻伤,有个人抱着他——就是中午来咱们布庄的那个人——听说要到金帮主府上养伤!我远远看见,想上前打招呼,可是人太多,挤不进去!”
“奇怪了,他是空子,怎么当帮主?”钱伯阶心里十分嫉妒。
“听说庄掌柜昨天晚上救了一个船主,那家人送了他一张腰凭。范总舵主说,庄掌柜见过世面,又精明能干,就命他当了帮主。”
“这样也能当帮主,姓范的真是老糊涂了!”钱伯阶愤愤不平,又问:”老家伙和周帮主死了没有?“
“两个都死了,是金帮主一个死党开的枪,已经抬到金帮主商船上停灵,要送回老家发丧。”
“周帮主真的死了?”钱伯阶十分震惊,想了一想,又问:“刚才你说庄掌柜要到金帮主的府上养伤,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范总舵主交待的,往后他就住金帮主府上。”
钱伯阶听了这话,更是嫉妒得眼红,心想老子花了二千两银子,才买了个堂主,屁股还没坐热,今天就被撸得干干净净。姓庄的小子倒好,空手套白狼,一步登天,不但当了横州帮帮主,还平白无故得到金震川的宅子,只怕家产也是他的,怎不叫人眼红!
他心烦意乱,心想往后生意还要庄承宗照顾,再有千般不愿意,也不能让他看出来,既然他受伤了,一会正好上门探望探望,可是自己早上还向他炫耀当堂主的事,本来想露个脸,现在倒好,把屁股露出来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他犹豫了好半天,决定来个不辞而别,连夜坐船回武陵,就可以避而不见了。
只是自己今天被逐出山堂的事,早就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回到武陵,还不是照样灰头土脸,没脸见人?
他想了一会,终于决定,马上吃完晚饭,就连夜动身,到附近几个县的铺子,以盘点生意为借口,先逗留几天,等周帮主的丧事过了,人们不再谈论这件事,再悄悄回武陵也不迟。
他马上把赵友叫来,说:“庄掌柜如今当了帮主,往后不会在咱们铺子里屈就了,布庄缺一个掌柜,你看谁来做合适?”
赵友见他忽然问起这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心里忐忑不安,赔笑说:“你是东家,你叫谁当就是谁,我哪知道谁合适?”
钱伯阶笃定地用手指着他,“我想好了,你来做挺合适!”
赵友受宠若惊,急忙说:“东家,这怎么使得,我怕做不好!”
“怎么做不好,你是老伙计了,布庄里买卖的事你都知道,就是你了!”钱伯阶不容分说,“我还有急事,马上要回去,往后你和冯鹏要好好打理布庄的生意!”
赵友忽然升了掌柜,高兴得心花怒发,赶紧答应。
钱伯阶又说:“你赶快去酒馆,端几个菜过来,我吃过饭就走。”
赵友答应一声,去铺子里拿了几块碎银子,刚要出门端菜,正好碰上李挺昉,听他说过来给庄帮主取衣裳,赶紧问:”庄帮主伤得厉害吗?“
”中了两枪,反正几天下不了床。“李挺昉笑着说。
”我这会儿走不开,一会我去看看他。“赵友赶紧进家,取了几件庄承宗的衣裳给他,才上街端菜去了。
钱伯阶也向李挺昉打听庄承宗的伤情,听说他卧床不起,几天才能下床,暗暗放心,送李挺昉出门,心想:“老子吃过晚饭就走,过些日子回来,他的伤早就好了。到时老子就说,临时有事走得急,来不及上门探望。”
过了一会,赵友端了四个菜回来,摆在饭桌上,他心情不好,抱出一坛好酒,借酒浇愁。
赵友和冯鹏见他满面怒色,哪敢上前吃饭,只好煮了一碗面条,蹲在院子里吃了。
谁知钱伯阶酒入愁肠,愤懑不平,把范鹤龄骂了一通,正好庄承宗和馨念昊在窗外听见。
庄承宗微微一笑,心想:“原来他那天匆匆忙忙赶回去,是为了花钱买堂主。”叫赵友推门,由馨念昊扶着,走了进去。
钱伯阶见他突然进门,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赔笑说:“贤弟,好汉,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