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啦。”我怡然自得的放下梨花瓶,淡淡道:“这样也挺好啊,反正我又不出门,让他们围着吧,左右于我们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是啊,你现在去找丹朱算账,到头来还是要连累花姐姐,他们会说花姐姐杀人灭口的。”果果扯住鸷鸟的袖子不许他过去。鸷鸟缓了缓,大抵是想明白了,便放下了要出门去寻丹朱麻烦的心,四处看了遍,问道:“芙蓉女官呢?”
我拾起剪子剪掉多余的花枝,“她方才还在,许是过去拿茶水了,你要寻她么?”
鸷鸟背着手走过来,“没事,我便问一问,她不在便是算了。对了,我还要去寻主人复命,晚点再回来。”
我哦了一声,道:“你去吧,晚饭我会给你留着。”
“好。”鸷鸟低头一应,转身化作一只墨鸟飞出了若水殿。
“鸷鸟好厉害啊,会飞的鸟儿果然不一样。”果果倍加感慨的叹了口气,我将修剪好的梨花赠给果果,拍拍手道:“等你以后修成正果了,也可以腾云驾雾,不过我觉得当下之际,最为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将你这性别给改过来,毕竟,你总是这个样子出入魔界,会让人误会的……”
就如轩越师兄,他就是个死脑筋的人,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点儿也不相信我。对于果果真实性别这个事情上,我都已经与他说过了很多次,可他却偏偏认为我是在逗他开心。不过说起来,眼前的果果现下看来,的确是个娇小可爱的丫头,若强说他是男人,恐怕饶是何人一时也难以接受。
回来后就一直被关着,索性若水殿这个庭院大,闲来无事还可以在花前月下吹吹风,吃吃茶。
晚风拂面,吹得人瑟然发寒,我看着眼前一簇如火般的茶花失了神,伸手在桌子上胡乱的摸索茶盏,但,茶盏没摸到,却是抓住了一只洋溢着暖意的大手。
我惶然回神,赶忙收手,然那人却是反客为主的主动抓住了我的手,不许我挣开,我昂头一瞧,方认清了男人的身份。
手上不再用力挣扎,他身披一袭墨色披风,撩起衣摆在我身旁坐下,握着我的手关怀问道:“天寒,在外吹风会着凉,手如此冰冷,不进屋,是在生我的气?”
我傻傻看了他一阵,歪过身子靠进他怀中,枕着他的心跳低声道:“胡说,我生你什么气?我只是觉得,魔界的夜色很美,想多看一看而已。”
“将你禁足,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这一走,留你在宫中,实在不放心。”他拥紧了我,大手罩在我的耳边,温柔抚摸着。
我抬臂搂住了他的腰,闭上眼睛埋首在他胸口处,深情沉重道:“我都晓得,你为我煞费苦心,不过是求我安宁罢了。”
“小九,唯有你安宁了,我才能安心。”
“我晓得。”埋在他怀中的嗓音有些颤抖,我蹭着他的胸膛抹去眼角残泪,“阿阙,等你办完这些事,就娶我好不好?”
他唇角微微上扬,指上的力度更是怜爱几分,“怎么,想嫁给本座了?”
我羞涩道:“不想再这样和你不明不白的在一起了,一个丹朱公主便是甚难对付,万一以后又出现个别的什么公主呢,你是魔君,又是年轻潇洒,我若不下手,再缓些岁月,怕是你连儿子都有了。”
“儿子?”他沉笑,薄唇贴着我耳廓,淡淡与我温言细语:“本座有没有儿子这件事,还需小九你做主。”
“我……”
“只不过,于你之间,本座尚且还有旁的打算,就让本座的儿子再等些年,等他爹娘浪迹天涯,游遍了五湖四海,再出来也不迟。”轻轻低头,下颌倚在我的额头上。
我满心温暖的圈住他的脖子,“浪迹天涯,游遍五湖四海?你,要带我游历人间么?”
“本座还记得,本座答应过你,等你爷爷回来,本座就与你前去人间,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一段避世逍遥的日子。你说你想去蓬莱,本座都记得,不仅蓬莱,瀛洲、方丈、四海八荒,本座都带你去。”
“阿阙……”耳畔内全然是他炙热有序的心跳声,我扯了扯唇角,郑重道:“我等你,我一定会等到,你实现这些诺言的时候。”
他握紧我的手腕,万般柔爱的再拢紧我几分,“好。”
夜风吹得柳梢轻摇,乌云遮月,敛得一夜好风景——
日前堂上作证的姑娘被人强压上殿,瘫坐于白玉地面上,瞪大眼睛昂头赫然对上云川的眸光,嗤笑两声,一袭白衣染血,湿痕染脏了地面。看其青丝凌乱,衣衫破损狼狈不堪的模样,显然是被人刚用了刑。
“说,究竟是谁指示你口出狂言,污蔑花判官的!”青山大人立在云川身后,一派威仪的开口询问着。
芙蓉女官彼时亦在堂上,只是大抵对其失望了,当下见她负伤羸弱,并未有半点反应,只别开目光,有意不看她。
殿下女子更是猖狂的苦笑了声,哑着嗓音道:“想不到堂堂一界之君,竟也用这种卑鄙手段,强行逼供。没有人指使我,我说的都是事实,事实!哈哈,君上,您也为难了对不对,您心疼花判官,不忍让花判官受冤枉,所以就用刑逼梧樰开口,好借此洗脱花判官的罪名罢了,对不对?我梧樰今日对天起誓,若是所言有虚,来日梧樰必遭天雷轰顶之灾!君上,梧樰没有说谎,花判官,做了便是做了,不敢承认,又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不敢承认?”我勾了勾唇角,平静道:“梧樰姑娘也太看的起本官了,本官尚且还没有下毒那个包天的胆子。”
“君上,就是你一心护着的花判官,她心狠手辣蛇蝎心肠,是她害了丹朱公主,就是她!君上,您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怀疑么,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忍受自己的心上人与旁的女子亲密来往,卿卿我我?花判官一心想致丹朱公主于死地,她怕丹朱公主抢了您,所以才会狠下杀手,君上,您不能被这妖妇迷了双眼!”
我听罢这些话,有些好笑的走近她几步,“本官现在只好奇一个问题,本官似乎与你并无冤仇,你为何如此坚定的一口咬住本官不放?梧樰姑娘,你真是令本官无奈啊!”
“正是与大人无冤无仇,所以,我更是没有理由去陷害你了,所以我的话,便是最令人信服的!”
“是么?”云川抬手示意身后人将一份折子呈上来,轻描淡写道:“你以为,你的身世背景,本座不会令人去查么?本座告诉你,从始至终,本座从未怀疑过小九一分,而你的话,本座也是半分不信。真以为本座不晓得你们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么!拿过去,自己看!”
折子从云川手中扔了下去,落在白衣女子的眼前,白衣女子双眼猩红的盯了云川一阵,良久才垂眸拾起了地上的折子,沾满鲜血的双手徐徐将折子展开,安静看了一阵……
女子的眼睛越瞪越大,拿着折子的双手也颤抖的厉害,倏然间将折子惶恐的丢了出去,慌神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明明就是被你所杀,你就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凶手,我爹不会那样做,外公也不会那样做!”
芙蓉女官拧眉走了过去,俯身捡起折子,沉沉道:“事实就是如此,你娘不是暴毙而亡,而是被你爹给乱剑刺死的!之所以这些年都瞒着你,是因为父君担心你知道这些事情后会承受不住,所以才骗你,说小妹是得病而死,你爹亦是没度过天劫方魂飞魄散。但这件事到底如何,除了你之外,魔界人人皆知。当年你娘为了揭发你爹,九死一生送了书信给你外公,我父君收到书信后便即刻赶去了东荒,可无人想到,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你娘倒在了血泊中,容颜尽毁魂飞魄散,而你爹冥顽不灵,连你外公都想赶尽杀绝,后来父君亲自将其绑来了临渊殿,向君上请罪,君上圣明,未曾为了此事殃及花痕族,只判了你爹魂飞魄散。你爹的死,是罪有应得!我原以为不告诉你这些事,是为了你好,若早知你会为了这件事误入歧途,就算是父君阻拦我也要将此事说明白!”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娘竟然是死于我爹之手……我竟是一无所知,我竟然为了此事,沦为他人对付君上的棋子……”
芙蓉女官蹲下身,握住痛哭流涕的姑娘肩膀,凝声问道:“梧樰,现在醒悟还不迟,告诉姨母,究竟是何人误导了你,到底是何人要你污蔑花判官的?”
梨花带雨的姑娘哽咽了几声,颤抖道:“是禾陵君,他告诉我,我爹是被君上所杀,他骗我说,君上当年是想要夺去我爹手中的转生印,所以才杀死了我爹。他说,只需我咬定是花判官所为便好,君上若是不处置花判官,便是对不起丹朱公主,若是处置了花判官,则是与整个冥界为敌,花判官心灰意冷后必然会离开王宫,到时候他便会命人对花判官下手,然后,然后……就嫁祸给君上。”
“无耻!”芙蓉女官冷声怒斥了一句,“原来他们不但是想借此试探君上,还想挑起两界之乱,还好君上英明,提前将梧樰给替换了出来,若不然,这可就真的进了他们的陷阱了!”
伏在地上痛哭的姑娘倏然哭声一滞,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狰狞了起来,“姨母,姨母,梧樰好疼啊,姨母……”
“梧樰!”
仅眨眼的功夫便七窍流血,全身黑气萦绕,这是什么征兆……
“芙蓉让开!”我匆忙推开了芙蓉女官,凝起灵力阻止了她体中魔毒之气蔓延,抬指封住了她肩上的几处穴位,魔毒顺着我的手腕欲要攀爬上来,我凝重掌心的灵力,拂袖在周围设下一个结界,不允任何人靠近。
芙蓉女官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大人!”
果果慢半拍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尚未靠近便被结界挡了回去,激动的开口嚷嚷道:“花姐姐,你饶了梧樰吧,梧樰她定是有苦衷的!”
“是这东西!”云川大步走了过来,拂袖甩开拍打着结界的果果,只身进了我设下的灵障。
“别碰我!”我厉声阻止道,他伸过来的手顿在半空,看了我一阵,又不顾我的话继续要来帮我。我深知她体中的东西有多霸道,即便云川是魔君,修为深厚,也未必能够解了她体中之物,反而还会沾染这毒物,万一有个什么事……现在的魔界,不能没有他。
腾出一只手,抬掌击在他的肩头,他被迫后退了两步,敛眉担忧的看着我:“小九!”
我继续凝神替她驱散体中的东西,“阿阙,别过来,我能行的。”
“九儿。”
掌心灵力化为深色,阴霾之中,又透出两缕金光,灵力凝出的飓风撕扯着我的长衣,我闭上眼睛,一个用力将她逼吐出两口黑血,拢绕在她身畔的黑气也随之徐徐散了去……
我收回灵力压下丹田欲冲涌上来的真气,抬头上前一步接住了她坠落的身子,四下结界也顷刻散了去,果果着急赶过来,接下了我怀中的梧樰,芙蓉与青山也扑上去关心她是否安好。
我捂住胸口的沉闷不觉往后退了一步,而这一退,却是撞进了他的怀中……
“小九……”他环住我的腰,在我耳边浅声唤着我,我放下手,搭在他胳膊上,淡淡一笑道:“你别担心,我没事。”
“九儿,方才那便是魔毒瘴气,你竟有能力,将其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