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梁渊礼回来了?
他不是说晚我半个月回京吗?
我认出小将便是梁渊礼最信任的亲卫,使出最后一丝的力气,要向他爬去。
「我,我在......」
嫡姐一个眼刀。
就有下人手疾眼快地往我的嘴巴里塞了块石头。
我一想发声,尖锐的凸起就直接扎进我的舌头上颚,扎出腥味的血。
更是有一群人牢牢挡在我的前面。
梁渊礼不可能看到我。
梁渊礼率着亲兵赶到,看到一片血迹狼藉,他狐疑地皱起俊眉,「这里发生了什么?」
嫡姐拢了拢发髻,行了个礼,「梁将军,是臣妾为您接尘来了。」
征战沙场多年的梁渊礼对血腥之气最为敏感。
他下意识地往我这边看了眼。
我注意到他的马上还带着我最爱的粉色鸢尾花。
那一瞬间,希望再次在我的心里燃起。
我呜呜咽咽想说出口,石子却扎得更深,我再次痛得在地上挣扎。
发出的一点声响终于引起了梁渊礼的注意。
他拍了一下马,就要往这边走来——
嫡姐又旁若无人地黏上去,「梁将军,可曾想臣妾了?」
梁渊礼嫌恶地顿住,丝毫不掩饰散发出来的冷淡,「这般接尘的阵仗,倒是从来没见过。」
乱石、血迹、衣服布料撕得稀碎,散了一地,在场的人面露心虚。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接尘。
嫡姐只是笑得更加媚,「不过是按丞相府的家规小小惩戒了一个下人,何足挂齿?」
梁渊礼脸上的不满之色更显,他素来厌恶丞相府的嗜血暴戾,抬手作了个揖:
「那梁某就不打扰了,只望小姐多多顾忌丞相的名声,手下留情。」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重,藏了无尽的鄙夷之意。
手一提缰绳,梁渊礼就要起码领兵越过嫡姐。
却不料,天师一记仙尘拦住了他的去路,「梁将军,林府小姐刚替你破了死劫,你如此对她不合适吧?」
梁渊礼不屑地勾起唇,「救我的人确实是林府小姐,我也会在明日和她提亲。」
他垂下眼,目光都懒得在嫡姐脸上停留多一秒,「至于是谁,你心里清楚。」
嫡姐的笑容顿住,眼里逐渐蓄起了狠毒。
丞相府嫡女素来是京城名门望族争抢的对象,连太子都要给三分薄面。
只有梁渊礼敢如此对她,此刻策马奔腾而过,扬起的灰尘扑了她满身。
嫡姐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是从齿间挤出二字,「晚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两字,飘进了梁渊礼的耳里。
他勒住马,浑身浸满了令人胆怯的寒气,「什么晚了?」
目光渐沉,「对了,沅沅这会应该也到了京城才对,你没见到她吗?」
也是同时,梁渊礼终于看见被草席卷成一团,正准备偷偷扔进河里的我。
梁渊礼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第一次出现裂缝,「沅沅?」
6
他一挥剑,数人人头齐声落地。
我无力摔在地上的一刻,梁渊礼飞身下马牢牢抱我在怀里,却一点力气都不敢使,生怕弄痛了我。
我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太可怕了。
他抖着声音,「这是怎么了,沅沅......」
「渊礼,你来了......」
石子终于从口中取出。
我说出的话还未完整,却猛地喷出了口血,五脏六腑更是被撕裂那般疼,搅成一团血肉从下面流走。
我不甘地落下一滴泪,「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谁说的,你长命百岁!」
梁渊礼慌了,直接抱起了垂死的我,「快!传郎中!」
「等等。」
嫡姐再次挡在梁渊礼的面前,面露不满:
「梁渊礼,林沅是我林府的人,你带走她不合适吧?」
「而且当初天师测算是我要嫁与你化解死劫。」
「如今林沅为了攀附将军府,肆意破坏国运!此罪当诛!」
「你包庇这等罪犯,是何用心!」
「把林沅给我抢过来!」
收到命令的家丁一拥而上,梁渊礼冷笑一声。
刀光剑影间,锐剑划下,围上来的家丁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腰。
然后爆发出一声尖叫,身体便从腰处直接断开,鲜血冲天。
十几具半截身体满地乱跑,敢继续冲向梁渊礼的都被随后冲来的亲兵斩成肉泥。
另一半哇哇乱叫地朝嫡姐挣扎而去,「小姐,小姐,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嫡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直接瘫软在地,蹭着往后退,「救!命!快来救我!」
可是没有人再敢惹猩红了眼,浑身血腥杀气的梁渊礼了。
梁渊礼一手紧紧揽住我,一手举着长剑,迫近惊惶失措的嫡姐:
「林烟儿,当初你叛逃离军,差点害我万千战士深陷敌军埋伏的事情,我本不想跟你计较。」
「如今你敢如此欺辱我的娘子。」
「你不会是希望我将你和你爹爹干过的肮脏事一并禀告当今圣上吧?」
嫡姐彻底愣在原地,名贵的襦裙竟被不知名的橙黄色液体浸湿。
在场的人无不闻到恶臭。
嫡姐近乎疯狂,抓起手边的石子就扔向梁渊礼,
梁渊礼轻轻一偏,便躲开了那石子,「原来大名鼎鼎的丞相府嫡女也会怕。」
他已经高高举起剑。
「住手!」
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丞相,也是我和嫡姐的爹,骑马赶来,横隔在我们和嫡姐之间。
他心疼地望了眼已经失神的嫡姐,转而看向我时,眼里的怒火已经滔天。
面上依旧保持着一人之下的虚伪儒雅,笑道,「梁将军,为了一个舞妓的女儿,破坏我们两家的情谊不合适吧?」
梁渊礼握剑的手陡然攥紧,腾腾杀气四起。
丞相轻蔑一笑,「梁将军,若是真想联姻,我家烟儿大家闺秀,自有诗华,当然是良配。」
他的语气是威胁,也是提醒。
天师也站在了丞相身边。
深埋进骨子里的恐惧刺醒了我,我耗尽全身力气,用力攥住梁渊礼的衣领,撑着身子靠近他的耳朵:
「渊礼,别为了我,伤了自己......」
梁渊礼身子一僵。
我早就知道,什么死劫,都是假的,一切不过是我的丞相爹费尽心思在梁渊礼身边安插眼线耳目的手段罢了。
我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嫡姐善妒。
更是因为我舍命救下将军之后,坦诚相告他们的一切计谋,并拒绝为丞相和天师的密探提供信息。
他们当然要杀了我。
梁渊礼声音嘶哑,「沅沅,我答应要保护你的。」
「......我知道......」
我无力仰起头看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偏偏,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
我完全失去了神志。
7
我再醒来时,已经身处松软的床铺,全身已经是骨头尽断的疼痛。
我忍不住吟咛出声,冰凉的手就马上被滚烫的另一只手握住。
我顺势掀起眼皮,眼下青黑疲惫的梁渊礼挨在我的脸侧,眼里闪烁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沅沅,你终于醒了......」
「渊礼。」
我也想笑,一笑就扯到了额头的伤口。
我的头上还刻着奴字!
我控制不住眼泪,惨呼一声,卷着被子深埋进去。
那日被百人折辱的记忆涌上心头,几乎要将我撕碎开来。
我拼了命地往床铺深处躲,好像这样就能少悲伤一点:「渊礼,我脏了。」
「你行行好,让我出府去吧。」
手在摸到满是伤痕的腹部,悲伤挤满的心空了一瞬,再次涨得疼,
「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
瞧见我这副模样,有活阎王之称的梁渊礼也难掩悲伤。
他翻身上床,不由分说地抱我在怀里,「沅沅,没事的,额上的疤有舒痕膏。郎中说了,涂三月便好了。」
「当日欺辱你的人,我都一一上报刑部,择日问斩!」
「都是因为我没有跟你同日进京,害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怎么能嫌弃你?」
我的背忽然渗入了湿意,梁渊礼努力保持着镇定,声线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抖:
「孩子,我们会再有的,我们会有很多个的。」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我再也承受不住,回身抱住了梁渊礼,终于放声大哭,「渊礼,是我没有用啊......」
「圣旨到,梁渊礼接旨。」
紧闭的大门推开,梁渊礼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俯身跪在了地上。
我来不及更衣,只得仓皇裹着被子同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梁府世子梁渊礼择日迎娶林父嫡女林烟儿,钦此。」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才发现前来宣旨的是天师,他身后还站着丞相和嫡姐。
天师见我们沉默,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梁渊礼,还不接旨。」
没想到梁渊礼直接起身,拥我进怀,抱到了床铺上后,才懒洋洋地回答,「不接,抗旨。」
丞相气得砸了门旁的花瓶,怒骂,「梁渊礼,你!」
梁渊礼只顾着给我的额头抹上冰凉的舒痕膏,「我还真不知道,丞相府如此想把女儿嫁到我梁家。」
嫡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嗤笑出声,「我也真不知道,梁将军对我妹妹如此情深义重。」
她竟拿出了我当日被迫摁下的卖身契,笑得无辜:
「怎么办呢?妹妹已经卖给我为奴,梁将军应尽快物归原主才行。」
梁渊礼冷冷一眼,眉宇之间尽是肃杀之气。
嫡姐下意识地抖了抖,依旧是跋扈的模样,「梁渊礼,我怎样对我的家奴,是我的自由!」
「与你无关!」
梁渊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浑身的气压之低,是爆发的前奏。
我担忧地拉住他的衣襟,却被梁渊礼温柔地松开,重新纳入被衾之中。
他朝着我,无限温柔,「沅沅,别怕。」
转而去应付那三人,是意外的风平浪静,「林烟儿,你当真要嫁我为妻?」
嫡姐头颅仰得更高,「当然,我要嫁与你做正妻。」
丞相和天师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梁渊礼屏退左右侍从。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我们。
丞相终于放心开口,循循善诱:
「渊礼,你有军功你有军权,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将军名将,而我一代名臣,手掌内阁,我们强强联合,方能保我朝平稳。」
我兀自瞪大了眼睛。
这哪里是保我朝平稳,分明是要梁渊礼当他的一条狗,挟他以令天子!
我再次望向梁渊礼,梁渊礼只是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
丞相再作一揖,话语中寒意毕现。
「梁将军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前线的万千战士考虑啊。」
梁渊礼闻言垂下眼眸。
我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梁渊礼忽然笑了,甚至有一丝无辜,「好啊,那就做正妻吧。」
我措手不及,眼眶立马凝满了泪水,小声唤道,「渊礼,你怎么......」
梁渊礼却不理我。
高大的身子再次跪在我的面前,双手奉上,「梁渊礼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不敢相信。
那个一心为江山,一心为百姓的梁渊礼似乎不见了。
只有嫡姐震惊后喜出望外,原先如同霜打茄子般颓靡的身子顿时支棱起来,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那般好看的眉目,竟能如此可憎。
嫡姐勾起嘴角,趾高气扬,「妹妹,你果然没有那么重要。」
他们走了,房里又只剩下我和梁渊礼。
他颓然拿着圣旨在原地杵着,垂下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大部分眉眼。
我看不透他的思绪,也不想再看。
索性背对他,再次埋进被子里。
良久,我的手忽然被塞入了一个冰凉锋利的玩意。
我拿到眼前一看,是一块刻了字的烙铁。
8
梁渊礼留我在将军府休养。
嫡姐不止一次发脾气,要把我扔出去,都吃到了梁渊礼的闭门羹。
她索性大逆不道,直接搬进了将军府,住在和我相对的偏房里。
嫡姐又想故技重施,重演小时候侮辱我、欺负我的事。
她最爱的就是命人往我的吃食里投鸟屎,故意在家仆面前扯掉我的襦裙丢脸。
深夜装神弄鬼,令我崩溃逃离出房,却直直跌进满是冰块的池子之中。
可她忘了,这里不是丞相府。
我有梁渊礼。
被偏爱到有恃无恐的人,如今是我了。
嫡姐所有拙劣的伎俩都被一一识破。
当嫡姐被罚长跪在烈阳之下,读经赎罪时,梁渊礼专门陪着我在窗前欣赏。
他专心致志地为我剥葡萄喂我,笑意淡淡,「解气了么?沅沅。」
我轻咬着他的指尖,只一个回眸,就对上了嫡姐怨毒得快滴出水来的眼神。
我柔若无骨地依进梁渊礼的怀里,轻轻摇头,「还不够。」
梁渊礼回吻我,点了点我的鼻尖,「别急,好事还在后头。」
我知道,他近半个月来早出晚归,就是为了给我复仇。
很快就到嫡姐要嫁与梁渊礼做正妻的日子了。
嫡姐一大早就把我叫入了她的房中。
几乎半个丞相府的人都挤在了这间小小的偏房里。
嫡姐喜气洋洋地穿上红绢衫、披上绣花红袍,一袭红盖头遮住了浓妆淡抹的脸后,下人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凤冠。
她才有心思地缓缓走到我面前,一抬手就显出手腕上厚重的金:
「梁渊礼再偏爱你,又如何?」
「就像在丞相府,我永远是嫡女,你永远是庶女,如今在将军府,我是妻,你是妾。」
「以正妻之礼入门的是我,今日拜天地夫妻对拜的人也是我!」
「林沅,你永远低我一等!」
说到最后,她的眼睛睁大得可怖,几近癫狂。
我只觉得好笑,歪头打量着她,柔声发问,「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今日的将军府没什么喜色?」
嫡姐停滞了一瞬,不可思议地掀起红盖头。
这时的她才发现,偌大的将军府上下,连一个红囍字都无。
嫡姐原本得意的神情扭曲起来,尖叫道,「怎么回事!」
这时,老管家不耐烦地踏门而入,连礼都懒得行,扯着嗓子喊,「好了没,跟我走。」
嫡姐不干了,怒目圆睁,「你这老不死的,是什么态度?我是你们将军府的主母!」
老管家才不给她面子,「爱来不来。」
然后利落离开,只留下嫡姐屈辱地站在原地。
她忿忿不平地瞪了我一眼,即使屈辱,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我目送着她离开,心里荡起了畅快。
我可怜的嫡姐还不知道,夜里挑开她红盖头的人,会是——
我。
9
当我用烧红的烙铁在嫡姐的红盖头上烧出一个洞时,嫡姐错愕地掀起眼皮来。
等她看清楚烙铁上刻的是什么字时,整个人惊惶失措,尖叫一声,就往步床深处逃:
「怎么是你,梁渊礼呢!」
可她来不及逃了,跟在我身后的侍女一哄而上,抓住她的四肢用铁链直接拴在了木架子上,
喜服更是从中间被直接扯开,露出底下精心保养得雪白嫩滑的肌肤来。
我手中的烙铁离缔结的肌肤只有半寸,慢悠悠地从脸往下。
我满意地看着滚烫的热度将所及之处的皮肤烘得发黑发焦,嫡姐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缓缓开口,「姐姐,你是渊礼送给我的聘礼。」
「我可太喜欢这份礼了。」
「你想不想试试当时我被烙的滋味?」
嫡姐已经藏不住眼里的恐惧,嘶吼出声的一刻,烙铁直接焊在她的酥胸之上。
焦肉味起,嫡姐疼得浑身颤抖,披头散发间,好似要化作厉鬼,将我彻底吞掉。
而我只是慢条斯理地退后半步,结果侍女新烧红的烙铁,对着她又是狠狠一烙。
一下,又一下。
嫡姐宛若水蛇曼妙魅惑的身子四处焦黑,烙熟的焦和滴着血的肉混在一起,发出诡异的腥臭。
她痛得脸都失去血色,嘴唇都深深咬出了坑。
只是也阻挡不了,嫡姐平日最爱护的脸上刻下了大大小小,深至见骨的「奴」字。
「林沅,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嫡姐再次卯足了劲扑上来,却不料这次的我直接挥剑斩掉了她的两只手臂。
她猝不及防,整个人直接甩在了地上,蠕动得像蛀虫,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嫡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我的手!我的手!」
我漠然地笑了,「你的手在呢。」
侍女收到我的旨意,捡起她其中一只软在床上不动弹的手,沾了沾她身下的血泊,摁在了卖身契上。
嫡姐瞪圆了眼睛,看清了卖身契上的字后,拼命支着身子挣扎,不过她只有头可以动了。
「你竟然敢卖我去青楼,林沅!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我顺势蹲下,拎起她的头颅,狠狠砸向了地板:
「你那天不也是要卖我去青楼么?」
「你说得对,像你这种嫡女,高高在上的,去青楼委屈。」
「那把你扔去天牢如何,听说那群凶神恶煞的歹徒,最爱你这般无法抵抗的弱女子。」
女子落在男人堆里会是什么下场?
随便想想都明白。
嫡姐终于怕了,血肉模糊的脑袋拼命扬起,丑极了的脸对着我挤出讨好的恶心的笑:
「妹妹,姐姐后悔了,姐姐不该那样对你。」
「原谅姐姐好不好?你恨我,你就把我留在将军府,天天折磨我,好不好?」
「不要把我扔进天牢。」
嫡姐痛哭流涕,哐哐哐地往地上猛砸,磕头。
我丢了手中的烙铁,气定神闲地起了身。
身后的嫡姐再次爆出数声尖叫。
我知道是侍女们用烙铁替她止住手臂缺口的血,以免她失血过多而死。
毕竟还要送去天牢的呢。
「杀了我!杀了我!」
嫡姐凄厉的喊声越来越远,而我的小将军梁渊礼早已换上铠甲战袍,骑在马上等我。
梁渊礼远远瞧见了我,身上散发着温柔和爱意。
他向我伸出手,一把将我拉到了身前,声音低哑:
「娘子,准备好看今晚的第二场戏了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怀里是梁渊礼刚刚塞过来的圣旨。
抄丞相府的圣旨。
10
等我们策马赶到丞相府,抄家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
这么多年来,丞相以权谋私,搜刮民膏所得的不义之财被装进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如同流水般,从府中搬出来。
数量之惊人,令人咋舌。
梁渊礼却一路带着我跃进了后院。
曾经高高在上的丞相早就被剥去了衣服,关在一个铁笼里,好似一团死肉。
围着他的是一圈面若铁面钟馗的亲兵侍卫。
但真正令丞相胆寒的是他们手中圈着的恶犬。
梁渊礼专门饿了七天的黑狗们此时嗜血嗜肉如怨灵。
只剩一丝军纪的理性限制着他们。
丞相发抖着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余光瞥见我的影子。
眼睛先是看到我裙上的血迹,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心痛和绝望。
一瞬又转化成谄媚,连滚带爬地滚到铁笼前方,第一次喊了我的小名:
「沅沅啊,我是你爹啊。」
「你快给你夫君说,放爹一条生路好不好?」
「我是你亲爹啊,我们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
我站定在他的面前,努力地从回忆中挖掘出哪怕一丁点关于他的温情记忆。
哪怕是只有一点,我都愿意在今晚放他一条生路。
可惜没有。
只有漠视,虐打,他甚至还会迷倒我的阿娘,送到达官贵人的府上,任他们消遣玩乐!
最后病了,也只是一纸休书和一纸卖身契,将她卖到青楼。
又赶尽杀绝!
想到这里,我已经泪眼婆娑,声音发哑,「那丞相大人,您可记得我的阿娘?」
丞相此时已经面如死灰。
我扯了扯嘴角,一滴泪从眼眶落下,「一日夫妻百日恩。」
「您当时可想过自己有今天的下场?」
丞相仰天长啸,「不!」
但晚了,侍卫松开了链子。
饿急了的黑狗鱼贯而入,不过是眨眼的工夫,黏腻的液体迸溅。
一个人成了一团血肉,再成了具七零八落的骨架,最后连骨头都被吞进狗肚子里去。
良久,梁渊礼从身后抱住了我,头亲昵地靠在我的肩上:
「沅沅,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手覆上了梁渊礼的手,牵到我的肚子上,声音温柔:
「我们的孩子,来了。」
梁渊礼惊喜地吻住我,久久才舍得松开。
我的心终于平静安稳下来。
我知道,我和他会是很好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