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杰看了离丽一眼，就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没有理会她。
离丽心中不快，也不跟他计较，拉过椅子隔着桌子坐在他对面。
“现在电影拍完了，公司难道就没给我其他的安排吗？”开门见山，她能找他也没别的事。
樊凡杰一直在翻着文件夹的材料，像是再着什么找东西，没有回答。
离丽看着他手中的动作，等他回答。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樊凡杰还是没有开口，这样子其实很不礼貌，甚至有点瞧不起人。
低人一等，低头做人，她只能默默承受。
等到他终于翻到了他要找的资料，樊凡杰终于是抬起头看向离丽。
“没有。”简单的两字回答。
离丽追问：“为什么，江总都投资了这部电影，公司也要为我的复出做准备不是吗？”
樊凡杰推了下自己的黑框眼镜说：“投资了又怎么样，投资也有风险，这是投给成时井的，这是成时井要担心的事情，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
樊凡杰说出这种话，离丽心里塞到不行。
她这样的艺人就跟马路上的流浪猫狗差不多，主人已经不认她了，是死是活，他们也不愿管那么多了。
“所以公司都不打算管我是吗？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我能靠着部电影成功复出的话……”
“成功复出，那我们当然会继续给你安排资源，接通告。”樊凡杰打断了离丽的话，他接着说：“但实话告诉你，你成功的几率，我们看不到，江总这次的投资应该是要打水漂了。”
樊凡杰是断定了离丽这部电影要扑街了。
可是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她的电影一定不会成功？
“电影都还没上映，你这话说的为时过早了吧。”离丽的手指把玩着墨镜，她不想在跟他的对话中输了气势，愈发被他瞧不起。
“实话告诉你吧，你得罪了唐予，想要在娱乐圈翻身是不可能的。”
又是唐予。
但是成时井都敢接下她当女主角，证明情况就没那么糟糕。她不信，在唐予娱乐圈当真能一手遮天？
“我不信唐予真的能这样一手遮天，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
离丽在强权面前的无惧和决心应该是让人动容，但樊凡杰听完却不禁笑出了声：“离丽，你当真是太天真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成时井会选上你当女主角，但是你要知道，在娱乐圈，资源和人脉就是一切。你能演这部电影又怎样，电影就一定能上映吗？上映了，你的排片率呢？多少人会去看？还有，就算唐予没有挡着你，你这部电影就一定能大卖吗？你们这部电影有什么卖点呢，男女主全是新人，这样的片子怎么能确保让你成功，按我的经验，绝对是石头扔进大海，起不了半点波澜，你还是认清现实，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成时井一口气说了完这一堆话，说得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卡壳，说得离丽哑口无言，连怎么回应都来不及构思。
他分析的是对。
离丽停止了手中把玩墨镜的动作，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樊凡杰也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他看着资料，不再理会离丽。
站起身，拉开椅子，该离开了。
鞋跟踩着地面嗒嗒的声音，像是踩在心上似的，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尝试过辛苦才知道，原来最苦的不是身体的劳累和行程的忙碌，而是迷茫的煎熬和无尽的等待。
而刚才樊凡杰说的那些，将她这一个月满怀希望辛苦拍摄的电影给判了死刑。
双腿虚浮，却又不得不走出看似稳健的步伐，这是她对她希望即将破灭的生活还能表示的一点点乐观。
*
“喂，你事情办好了吗？”
“快了。”
“办完了，我希望你立马回来帮我。”
“……”
“呵呵，没关系，你尽量忙，我这边随时都可以，不着急。”江遇挂了电话后，一脸菜色。
这个冉佑承！
杀手太个性，用起来不是很顺手啊。
冉佑承接了个任务，赶不过来，江遇又需要他为他办事，偏偏他的态度又是这么不吃你羹的样子，江遇感觉自己憋了气。
他使唤过谁还没有过这么好的态度呢！
算了，还是忍忍，这事还真非冉佑承办不成。
江遇的野心一刻都不曾停止过，他急于拓展自己的业务，又遇上了强劲的对手跟他竞争客户，眼看口中的肉要飞走，所以他急需冉佑承回来为他暗中施力，搞点小花样。
这个机会要是能把握住，他就能进军首都，完成他日思夜想的一步。
想到他的商业版图又要实现质变的跨越，江遇内心就兴奋地忍不住拿起了烟要抽。
“铃铃铃……”
江遇放下了烟，接了电话。
“喂。”
“总裁，那个林离丽小姐说要见你，要让她上去吗？”
林离丽，她来干什么？
“好，让她上来。”
江遇用手背弹了弹自己的衣领，一副悠哉地坐回办公椅上。
听到敲门的声音，江遇说了句：“进来。”
“江遇，你会做一个成功率很渺茫的投资吗？”离丽两步并作一步走，一手拍在了江遇的办公桌上。
江遇停住刚要送烟往嘴里的动作，他看着离丽，似乎在说你发什么神经？
离丽收起自己的手，侧转过身，“我去找过樊凡杰了，他说我这部电影会石沉大海，是不会成功的，他说你的投资要打水漂了。”
江遇点了点烟灰，“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怎么样？”
没想到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离丽又转过身正对他说：“你知道，有唐予在，他肯定会想办法阻挠我复出，不让这部电影上映的。”
“所以你想让我找唐予，让他做人情，不要阻挠你，给你的电影上映，让你成功复出，是吗？”
江遇真是个人精。
“是。”离丽也坦诚，“在这部电影上，至少我们利益是一样的，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你不是从不做失败的生意吗？”
江遇吸了口烟，最后干脆掐灭了，他呼出烟圈后说：“我是不做失败的投资，但你搞清楚了，我投资这部电影主要是因为冉佑承，我要让他为我所用，不是要帮你成功复出。所以，这部电影的失败与否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江遇的话无疑又将离丽打入了一层地狱。换作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跑来找他，这样明着暗着说让他帮她的。
可是现在，她真的无路可退了，这部电影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不想辜负了自己，更不想辜负了成时井对她的赏识和再遇之恩，所以无论怎样，只要能让江遇跟唐予求情，让唐予不要暗中阻挠，她愿意来求他。
“你真的只是为了冉佑承才投资我的吗？你难道就没想要从中获利？不然，这么多的钱，你大可以直接跟他做交易，让他为你办事，干嘛投资我的电影，拐了这么大一个弯？”
这话戳破了江遇的一个心膜，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当初他说要帮她，条件是让她替他拴住冉佑承，让冉佑承归附于他。尽管有女人的诱惑，会让冉佑承更死心塌地，但也仅是多那了一点而已。
再有，他凭什么相信离丽一定能成功让冉佑承归附？你看，冉佑承的态度还不是照样我行我素，没把他放在眼里。
投资那么多钱给她，他却没有一点担保，真是前后矛盾，饶了一个大弯，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江遇停了几秒，说：“当然，我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初在小岛上，你救了我，我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当作是还你一个人情了。”
江遇终于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离丽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遇，似乎想在他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可盯出个洞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就是舍得，用这么多钱还你一个人情，而不是从中获利，是你想太多了。
离丽自嘲地低头一笑，没用的，这就是现实。
对不起导演，这一个月的努力，怕是要让你的努力泡汤了。
想着离丽离去的背影，江遇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刚才一直兴奋着要抽的烟。
算了，不抽了，工作吧。
“喂，离丽，你过来我工作室，这边有一个需要你帮忙的。”
接到成时井的电话，离丽立马赶过去他的工作室，她最需要的就是能帮上成时井的忙了，好来弥补心里的愧疚。
“来来来，快坐。”
成时井招呼离丽坐下，顺手来出一小叠A4纸。
“这什么？”
“歌，我们电影的歌。为了节约成本，你又是唱歌出身的，刚好想到让你来唱。”
“真的吗？”离丽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她和张嘉如差不多出道，张嘉如都不知道发了多少首歌，而她机缘巧合演了网剧，公司连一首歌都没有为她打造过。
成时井让她演了电影，还要让她唱歌，她感动到都想跪下对成时井，磕三个响头了。
“当然是真的。这是歌词和歌谱，你拿回去研究。看明天还是后天，我们去找制作人，这段时间就把这歌录了。”
内心满满的感动，离丽一扫跟樊凡杰和江遇见面的阴霾，她高兴着终于要有自己的第一首歌了。
*
“不是，你这样确定是以后不要合作了？”成时井边打电话，边敲桌子，他因加速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肚子证明他现在不是很淡定。
“当然不是，你的网剧都是在我们网站播出，之后你的剧我们也会买，只是这部电影我们真的是很抱歉。”
“我首部电影你不给予支持，你觉得以后我还会和你合作吗？”
“成导，真的很抱歉，我想，个中原因你懂的。”
“懂个屁！反正就这样，这次没有合作，以后就别再合作了！”
成时井生气地挂掉了电话。
虽然开拍前，他也因顾忌唐予而不想拍这部电影；虽然他拍这部电影完全是因为受冉佑承威胁，为了保命而拍的。
但不管怎么样，拍都已经拍了，生米煮成熟饭，孩子都生出来了，他就要为他负责到底。
他打算在播放自己网剧，常年合作的网站进行宣传，利用在这网站累积的人气和粉丝基础先获得一波关注，没想到，网站的负责人竟然不顾多年的合作关系，直接拒绝了。
妈的，无情无义，在唐予和他之间，立马选择了唐予，这么不顾多年合作的关系，他干嘛还要跟他好态度。
不用离丽去求江遇帮忙，成时井也知道，这部电影从宣传到上映会遇到很多问题。
所以，从预告片剪辑完，他就在想办法进行宣传，只是没想到一开始就吃了一个大瘪，怕是要做好这部电影被搁浅的准备了。
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唐予势大力大，但他不信，他能边边角角全都给封了。
扑街总比被封杀了好，就算只有一百个人，他也要让别人看到。
合作的大网站不接成时井的电影，成时井就去找小一点的网站，好歹先把预告片和宣传片先上了。
电影最难的不是上映，而是排片率，没有排片率，他的宣传到位了，也击不起水花，唐予和院线的打声招呼，这电影也是会死翘翘的节奏啊。
离丽本以为电影拍完会很闲，没想到除了录歌外，还要拍宣传照等等。
人的第一次都是会紧张、不自信，不像之前跟唐儏，还有他镇场，她现在当大女主，别人自然把目光都放她身上了。
会不会没气场？这眼神到位了没？
……
离丽一头黑发，特意弄成蓬松的碎发，穿着黑色长靴，破洞军绿色的短裤，一手拿着枪，脏脏的脸上，代表的是她在经历逃亡。
另一组照片，则是她当黑帮老大女人的形象，高跟齐P裙，透着女人味，也有其他组休闲、清纯的造型。
这造型是她和小伍一起想的，省了经费，但其中的细节也是花了大心思的，单单身上装饰品就不知道折腾了多少个地方。
小伍也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他设计的造型第一次要上电影了，他这算是造型总监吗？
一切似乎都充满了朝气和生机，离丽心里也是既紧张又兴奋，可是午夜入眠的时候，她又备受这一切会瞬间破灭的恐惧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