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
素锦以黑纱遮面乘车出行,有侍卫化妆成车夫、家丁跟随。
沿途天气炎热,行至九家县境内,但见土地皲裂,饿殍千里,素锦不禁皱了眉头。
车马刚刚入城,却发现一些百姓携着家眷正成群结队的出城,差人去打听,方知百姓活不下去,要纷纷离开九家县,另谋活路。
“这里百姓无水耕地,与其在这里饿死,依我看倒真不如去别处谋个生计。”芽儿气愤。
“芽儿,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农民纷纷弃地不耕,沿路所行之地粮食价格已然飞涨,过不了几日整个炽烨城的物价都会一起涨上去呢!这物价涨一钱对那富门高户不过是皮毛而已,但却足以压垮一般平民百姓”素锦叹道。
素锦命人将车停在路旁,刚从车上下来,却看到从城西来了一路官兵,将出城的百姓挡住。
“这九家县岂是你们这帮刁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奉吴大人之命,从今日起没有通牌城中农户一律严禁出城。”一官兵模样的人站在前面凶神恶煞地训话。
“根本就是无水耕田,你们却怎能说百姓弃田不耕,但凡能有个出路,谁会离开这里逃往他乡?”嘈杂中几名百姓愤慨着就要与其论理。
“哎呦,哪里跑来的山野暴民,也不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胆敢在这里撒野,谁在吵吵,爷就带他到大牢去开开眼。”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好携了家眷又掉转了方向。
素锦摇头,一行来到城中安顿,却看到墙上一则告示,其大意是说城中富户吴英、胡山现在以每亩十两的价格收购田地,望乡民相互告知。
还没行几步又见一告示,上说吴英知道乡民生活甚窘,为了扶助乡里,特招募农民耕种土地,并包管吃住,每人月付十文银钱。
素锦心想,这吴英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一方面通过这九家县的吴大人禁止百姓出城,一方面又惺惺作态地要收购无人耕种的田亩,那一亩田在城中可是上百两的银子,在这里十两便让他买了去,其地上有水,又低价雇工来耕,这几重的利倒都叫他一人赚了去。
“柯侍卫,你且在城中各处张贴告示,就说小姐我愿意以每亩十五两银子收购田亩,署名你就写景荟好了,另外你们均用化名应对,不要泄露身份。”素锦微微一笑。
“小姐,您买那旱得都已经裂了缝的田亩,既不能吃,又不能用,我们岂不是亏了。”
“芽儿,你且莫问,通知侍卫传话给驻在该县的炽烨暗使,替我先准备出足够银两出来。”
夜晚,素锦叫来侍卫们一起同桌吃饭。
席间,素锦看出这些人脸上都落着大大的问号,竟忍不住笑了。
“我的小姐,你可把我们都急死了,快点告诉我们到底为何呀?”芽儿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你们暂时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该明白的时候你们自然明白。”素锦笑答。
“还不如不问呢!”芽儿撅起嘴只好低头吃饭。
“小姐,前面回话已经有很多百姓来此提出要出售田亩了,我们该如何应对?”一侍卫过来通禀。
“你且先做个记录,让他们三日后携带地契来此兑换银两”素锦交代下去。
第二日一早,素锦便被院内嘈杂炒醒,原来都是来登记的百姓,可是到了中午,人却冷清了,屋内的人皆面面相觑的看着。
“芽儿,如果小姐我猜的不错,吴英那边一定抬高了收购价格,你且去看了告示回来禀报。”
“小姐所料如神,吴英那边价格出到了二十两。”芽儿一路小跑的来见素锦。
“告诉侍卫,再贴出告示去,收购价格为五十两。”素锦呷了口茶,气定神闲的拿了本诗词来读。
“小姐,那,那边要再涨呢?”芽儿问。
“我们这边自然也要跟着涨到一百两,而且我估计那吴英定会在今日来此见我”素锦合上书,来到窗前,看到许多百姓都在院中排队等候登记,往远看去,一顶灰色大轿正向这边院子行来。
“芽儿,吴英估计是到了,一会儿你且带他去大厅侯着,通知侍卫,让他们抬出几箱银锭造势。”
“张婶子,听说这小姐家里甚是有钱,银子用都用不完,如果能卖出这一百两银子,我心里也踏实了。”
“哎,张老爹,咱还是卖给这边吧,谁跟钱有仇啊,卖了钱让男人们出去做个小买卖,总能糊个口。”
素锦听着厅外那一片议论之声,心下倒跟明镜似的,那吴英进来,虽端了架子,但似乎也窥探出这城中来了大鱼,忙行了一礼。
“原来您就是这九家县菩萨心肠的吴庄主,小女子景荟这厢有礼了。”素锦忙回礼并吩咐芽儿看座上茶。
“这全是乡里百姓抬爱。昨日见到小姐贴出的告示,本就筹划着前来拜访,听小姐口音不象是此地人士,府上不知做何生意?”
“小女子本是异乡人,家父曾经经营过海运贸易,只因去年遭遇海难,现在家里全靠我这独生女儿打理,虽然家里有积蓄,但总不能坐山吃空啊,小女子不懂海运,但见周围亲戚朋友都说现在粮价水涨船高,应多置备些田地才是,听闻说九家县卖地,就匆匆赶来瞧瞧。”
“小姐可知这九家县常年干旱,方圆百里都是靠天吃饭,在下是见乡亲度日艰难,才出此下策,小姐勿要以为有利可图,铸成大错啊!”
“吴庄主,这旱灾早晚是会过去的,小女子并非指望这地一时半刻就能替我生出银子,只是这时机甚好,这地我是打听过的,要是在大一点的县城,会卖到上百两银子呢。”素锦笑道。
“小姐你虽是家财万贯,但是这九家县的巨商富贾多如牛毛,以你一几之力是撑不住的,老夫奉劝您还是早点收手,免得耽误了商机,我倒是有不少关系可帮助小姐,小姐有意生财的话,停手后,我们可以好好议议。”
“吴庄主,家父多年从事海运,虽不是大富之家,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此次我是拿了全部家当过来的,如不买上几亩地回去,我哪有颜面去见我的同族宗亲。”
“小姐既然心意已决,在下就告辞了。”那吴英冷笑这拂袖而去。
“替我送客。”素锦作出傲慢的模样,转身就上楼了。
未到晚上,就见院内又宁静了,芽儿回报说,吴英收购价格已经高达二百两。
侍卫正要再贴告示,却被素锦制止。
“且传出风声,说我正在筹措银两,需要月余的时间,敬请乡民不要速速卖地。”
谁知当晚,侍卫探查来报,说那吴英府外已经当众契结完毕,城中百姓均领到了银两。
素锦得报,心中宽慰。 “去通知柯侍卫,让他去查验吴家泉水的源头,务必要小心,不要泄露行踪。”
这一晚,素锦睡的不安稳,半夜听到柯侍卫回来,忙赶到了大厅。
“小姐,我自幼在山间长大,也见过许多泉眼,这吴家的泉水虽然是源源不绝,但却是一小泉眼而已。”
“你可是查到了泉水的源头?”
“小姐,其实不难,这九家县虽然干旱,但是山阴草木茂盛,地下一定有水滋养,听县中猎户说现在封山禁牧,我就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于是夜探后山,发现在山腰处有一水源充沛的碧潭,只是这路途遥远,引水怕是困难。”
“柯侍卫你今夜一探,却救活了整个九家县,那扶摇县也有望脱困。我们此行总算是功德圆满,我可真要大谢于你呢!你且通知炽烨暗使,找几名可靠的百姓和工匠,这几日,白天休息,夜晚砍伐竹管,先将碧潭之水引入城中枯井之中。千万不要泄露消息,以免生变。”
“属下不敢居功,这都得益于小姐的运筹帷幄。”
“事情还没完呢!还尚需这最后一步,柯侍卫,明日去吴英府上送张门帖,我要去拜访这位大善人。”